最漫长的那一夜(第1、2季)_分卷阅读_78(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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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真万确,小枝的声音,她报出看电影的时间地点,竟是李安的《卧虎藏龙》。
  他冲出宿舍,这不是自己的记忆,或是记忆的错觉?但他想要见到她,迫切地。
  电影院门口,他看到二十岁的小枝,穿着小碎花裙子,长发飘飘,青舂无敌。他不知如何寒暄,也不清楚他们之间是啥关系,小枝一把揪住他,胳膊像条冰凉的水蛇,牢牢挽住他的右手,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用说了,她是他的女朋友。
  他小心翼翼地说话,避免表现得像个白痴,或者来自二○一五年。他很会套话的技巧。等到玉娇龙自万丈深渊一跃而下,差不多摸清了情况——两年前的暑假,同学们去海岛旅游,小枝在黑夜的大海里溺水,是他勇敢地跳下海救了她的命。他们很快成为恋人。两个人在同一座城市的不同大学,他是名牌大学的理科,而她在师范学中文。不少男生垂涎于小枝,她看来还算专情,说喜欢他的勤奋与努力,未来必有大出息。
  闭上眼睛,重新回到黑色的隧道,时间跳跃到二十八岁那年。左叶在一家科技公司做工程师,年薪五十多万。小枝毕业后没做语文老师,自己开了家小清新的咖啡馆。但她不会经营,门可罗雀,偶尔热闹时分,就是她作为老板娘给朋友们免单开party,每年亏掉几十万,全靠左叶从工资里贴钱支撑。
  他俩谈了快十年的恋爱。左叶似乎从没变过。倒是小枝的咖啡馆里,经常出入些奇怪的男人,比如乐队的吉他手、开哈雷摩托的富二代、经常上电视的妇女之友情感专栏作家。他发现她跟这些男人都有来往,但和每一个的关系保持都不会超过一个礼拜。
  两个人一次一次吵架,但他一次又一次原谅她。
  最后,他提出分手。她哭着求他不要走,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躲在家里大醉了三天。
  三天后,小枝出了车祸。事故很严重,在出租车上,司机死了。小枝重伤,幸好没有破相,但眼睛瞎了。
  碎玻璃扎进双眼,彻底破坏了她的眼角膜。左叶火速赶到医院,紧紧抓住小枝的双手,听着她的哭泣声与忏悔声,决定为她捐献出自己的一个眼角膜。三个月后,手术顺利举行,左叶的左眼角膜,移植给了小枝的左眼。小枝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左叶。
  又隔了三个月,小枝嫁给了左叶。
  离开“宛如昨日”,左叶躺在二○一五年的实验室里,闭着眼睛回想着记忆——貌似很美好。
  他尝试着只睁开一只右眼,看到的世界果然不太相同,好像从3d电影退化到了2d电影,就连使用键盘都古怪起来。
  不过,据说右眼能见到鬼。
  左叶给自己放了个假,也就几天时间。他驱车回到市区,找到过去的家,从床底下的垃圾堆里翻出那台walkman。他没找到恰克与飞鸟,倒是有大量的张国荣的歌。他还想找到毕业照,但无论如何都找不见。几年前,他去墓地给小枝献过花,那天是她的忌日。左叶开车去了墓地,成百上千的墓碑之中,再也找不到小枝的所在.他给公墓管理处的老头递了一包烟,依旧没查出小枝的姓名。难道她的坟墓被她父母迁走了?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转过城市的每条街巷。大屏幕上亮着applewatch的广告,如果三个月后,跳出来的是“宛如昨日”,不晓得会有怎样反应。
  再踩了踩油门,左叶开出市区,时速一百多公里开上高速,回到海边的研发中心。
  等到深夜,实验室里空无一人,他戴上“宛如昨日”的装备。
  濒死体验般的隧道,被改变了的回忆。他看到二十八岁,自己的婚礼。很奇怪,他知道在那个瞬间,自己应该很幸福,至少感觉很幸福。可他不想去体验,不仅因为从未体验过,也不仅因为失去了一只眼睛。
  婚后,“宛如昨日”继续开发,有人看到其商业潜力,天使轮800万人民币.a轮就到了1500万美金,b轮已涨到7000万美金,然后是谷歌的19个亿美金。
  虽然,左叶已习惯独眼龙的生活,平时基本不戴眼罩或墨镜,别人也看不出来。但一只眼睛看世界,总有些不便,吃饭用筷子都会出错,更不可能开车。他想起“游坦之”,也许小时候被人叫什么外号,长大后就会变成那个样子吧!
  小枝关了咖啡店,安心在家做主妇。他们很努力地造人,小枝却没什么变化,仿佛一直停留在二十来岁。他俩去医院检查,结果非常罕见,夫妻双方都有问题——左叶死精,小枝输卵管阻塞。左叶问医生,是否因为十八岁那年,两个人在黑暗的大海里差点溺水身亡的缘故?医生说你想多了。
  他少了一只左眼,而她也仅剩一只由他捐赠眼角膜的左眼。两人对视之时,用的都是左叶的眼角膜,仿佛互相看到自己。他们都判断不清距离,接吻会把鼻子或下巴磕痛。想要拥抱,却只抓到对方胳膊,或者干脆撞墙。
  左叶越来越少回家,彼此也没什么话。她总是砸坏家里的电器,而他默默去网上买斯的。
  结婚第六年,左叶出轨了。对象是投行的一个女孩子,并不在乎他是有妇之夫,还说很喜欢独眼龙。
  巧妙地隐藏了一年,终究还是被小枝发现。夫妻俩争吵、打架,差点把两千万买的海景别墅烧了。
  她的手指对准眼窝,“游坦之!我要把眼睛挖出来还给你!”
  左叶浑身颤抖,似乎回到十八岁那年的海岛,黑色的悬崖和古庙底下。
  他拖着小枝冲到海边,两个人坐上一艘摩托艇,开向灰暗的大海中央。
  黄昏,风雨欲来,浓云遮蔽海天,不断有飞鱼跃出,像一壶就快烧开的水。他关掉摩托艇的引擎,站在摇晃的海面上,艰难地保持着平衡,用幸存的右眼,看着妻子的左眼。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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