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甚美(美食)_分卷阅读_29(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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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屿一身官服齐整,隔着牢房的铁栅栏,对着周余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也没有坐狱卒搬来的椅子,负手站定,缓缓开口道:“犯官周余,本官已定明日提审于你,开堂之前,可有什么想交代的?”
  周余头发蓬乱,闻言撩了撩眼皮,没说话,顾屿也不恼,只是说道:“你所犯之罪,足够全族连坐,你的两个儿子也都犯了杀人死罪,一旦查实,你周氏一族百年辛苦付之东流,有宁一日,你举族三代充军不准返,五代不得科举,你不认罪,是还抱着希望,以为你能把所有的罪名都抵赖过去,是不是?”
  “本官没罪,不知道该认什么!”周余脸上浮现出怒意,但按在稻草堆里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顾屿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低声笑了笑,说道:“周余,本官知道你有个外室,替你生了一个小儿子,你要是肯好好地配合,等到结案之时,本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后这个孩子是从商还是入仕,本官都可以装作不知,你看如何?”
  周余的眼皮狠狠地抽了几下,他前几年刚来淮南道上任的时候,睡了个秦淮美妓,他嫌弃那女子上不得台面,但终究贪她美色,把人养在外头,他起初还怀疑孩子是不是他的,不过孩子一天天长大,和他生得也越来越像,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他已经准备让这孩子认祖归宗了。
  顾屿了然一笑,又道:“你也不必想着定国公会救你,他要是能顾得上你,这个钦差就不该是我,实话同你讲,这次的案子是圣上交给太子殿下的,殿下又荐我下淮南查案,雏鹰三年不鸣,一鸣就该惊人,圣上是为太子铺路,淮南道是棋盘,你我都是棋子。”
  周余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但这些年朝堂局势他也分析过,太子愚钝,诸皇子蠢蠢欲动,其中不乏有明主之象者,偏偏圣上从来就没露出过另则储君的意图,反倒是一力把太子往台前推,假若是圣上早就清楚淮南道乱象,为让太子立威,才起意彻查,那十个定国公也挡不住这天意如刀。
  顾屿走了,留下周余一个人在牢房里,把自己吓得满头的冷汗直冒。
  其实顾屿说的没错,元昭帝把案子交给太子全权过问,就是为了给他增添威信,有其一就有其二,这次过后,再把别的什么案子交给太子的时候,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桩开头,竟然也会这么艰难而已。
  顾屿的消息是走水路送到的京城,太子的回信却是驿站最快的飞鸽传书,除了前线战报之外,这是只有皇帝才能动用的传信渠道,顾屿收到信的时候,心中一惊。
  只是此时就开始忧心太子处境未免太早,顾屿也不及多想,用银锤敲开封口的火漆,把卷在竹筒内,包裹着一层防水油纸的信取了出来,展平。
  顾屿认识太子的字迹,和舅兄的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稍微好看一些,看不出什么锋芒风骨,就只是寻常的一撇一捺,字迹工整。
  这封飞鸽传书显然是太子的亲笔,一句废话没有,针对顾屿上报的肉鸽及瘦马两件事情,表明了一个态度,“不论主从,犯人格杀,犯官立判,吃人同死,毋怕,回京有我,瘦马案等报父皇议。”
  顾屿对着信纸看了很久,很早以前,他对太子的看法是和很多人一样的,一个愚钝却又好运的储君,没有二皇子持重,没有三皇子英武,没有五皇子圆滑,也没有瑞王聪明过人,却偏偏承受一个君王最大限度的父爱,历朝历代被废的太子很多,被废之后再立,等同两度动摇国本,可偏偏那时很大一部分的人都觉得这事可成,原因就在于元昭帝毫无原则地宠爱着太子。
  他投靠太子时,已经是他失势之后,世态炎凉,人心思变,他能看得出来太子的变化很大,但是之前接触不多,所以并不是很清楚究竟变了多少,但他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了。
  一个真正英明的君主,不在于他本身有多么的聪明,也不在于他有多少魅力能够笼络到有用的人才,而在于他的心中是不是亮着一盏明灯,能给手底下的人指出一条明路,坦坦荡荡,心怀大义,这样的人即便有些冲动愚钝,但他为君,底下的人至少看得见光亮。
  顾屿收好了信纸,却不代表他准备按照太子说的去做,只是有了这一份承诺,他可以先派人把相关人犯都抓起来,等到回京再转判决。
  在即将开堂审周余之前,得到这么一封态度明显的信,若是旁人,那是真实实在在吃了一颗定心丸,比如周仁,周仁在拿到太子的信时整个人差点都没哭出来,当即撩了袍子对着京城的方向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但对于顾屿而言,只是心中一点触动而已。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也想好了后果,设想了最好和最坏的结局,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是最波澜不惊的人。
  这日过午提审周余,顾屿仍旧让府衙大开,只在公堂外头一线之隔的地方设了铁栅栏,派了衙役守卫,让全城百姓有空闲的都过来围观,也是打实了主意公开审案。
  最近这些日子,整个淮南道闹得沸沸扬扬的,尤其是扬州城,才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到了今天,要审的居然是堂堂正三品的道御史,那可是一方大员,整个淮南道的天,只要不是实在忙得没法子的,连临近的几个州的百姓都提前赶过来,一直从府衙公堂里挤到外头两条街。
  顾屿在正位边上给黄胜留了座,周仁和另外一位淮南道治所的重臣对坐下首,他居右位,周余被带上来的时候,虽然面色憔悴,但并没有穿囚服,见了顾屿和黄胜也不跪,只是微微弯着腰站立。
  这里头有讲究,官审民可即刻结案,死罪要上报刑部,验证无误之后,转呈天子御前批阅,有了天子亲笔批复,再下转地方官府,判定死期,而官审官就麻烦得多了。
  无论大罪小罪,品级高低与否,都不可当堂结案,犯官认罪之后,审案官员将堂上笔录并口供整理之后上报京城,由大理寺审批无误,再转下公堂判罪,罪刑定后,再呈报大理寺,大理寺确认无误,由大理寺主事官员向天子上报,天子首肯之后,先下达吏部划去犯官名册,再将犯官提到京城重审,审问无误之后,才能结案。
  前世周余就是在提到京城重审的路上被人灭口,导致断了线索,这期间整整过了半年有余,朝廷对判定官员犯罪的谨慎程度可见一斑。
  顾屿没有拍惊堂木,缓声说道:“本官奉君命下淮南,彻查淮南道难民一案,到今日已有半月之久,期间查出诸多事项,更牵连出数十位地方官员,其中扬州刺史徐景年已经认罪,案情上报大理寺,等候圣裁,今日所审,乃是淮南道御史周余,本是牵连案,但在开堂之前,有人给本官送了一样东西。”
  他说完,看了周虎一眼,周虎立刻领命,去到后堂,搬出了一卷一人多高的厚实白布,顾屿对他点了点头,周虎就和周豹两个人一起,把那卷白布在公堂上铺展开了。
  底下离公堂近的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起来,黄胜和周仁,连带着那个淮南道治所的官员全都惊讶地坐直了身子。
  那卷白布铺展开,上头竟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血书,全是人名,有的字迹尚可,有的则是歪歪扭扭的几道笔画,似乎是按着每村每地挨个写的名字,同姓的都聚在一起,有些游离在边上的名字夹杂其中。
  然而无论是聚拢的名字,还是游散的名字,那些血迹或深或浅,全都十分清晰,似乎每一个笔画里,都能看出清晰的恨意。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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