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相爱时_分卷阅读_21(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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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下子怔住,在原地站了一刻,又坐下来,讷讷说:“爸爸从来没有不要你,只是……”他怎么会不记得襁褓中的小女孩抱在怀里软乎乎的感觉。女儿最黏他,每天下班一打开门,飞奔地扑进他怀里都是女儿。他抱着她去看过冰灯,他还记得她穿得鼓鼓囊囊笑脸通红的样子。他带她在冰封的湖面上堆雪人,扶着她东倒西歪地滑冰,带她去钓鱼,后来带她坐了一次狗拉爬犁,她一直嚷着要再去……。家里人都重男轻女,男孩子总更被看重些,但在他心里,他从未遗憾生的是女儿。直到有一天,前妻过世,每一次想到要去看女儿,心里都忍不住恐惧,所以一天天地拖下去……他只好说:“你不记得了吗?爸爸小时候最疼你……”
  姜芷芃不禁笑出声来,抬眼望天,不让眼泪流下来:“那后来呢?是不是发现我可能是个残次品,后悔不该把我生下来?”
  这些事他从来没在心里仔细想过,只有潜意识里隐隐明白,他怕女儿有一天也可能生病,也会早亡,会像妻子一样脱光了头发性情大变,每每想到这里,心里就会恐惧,象刀绞一般疼痛。所谓生离死别,他自觉得禁不住第二次,所以只好选择逃避,不去想也不去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女儿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他。现在他面对女儿的质问无言以对,只看见女儿拿起东西,冷冷说了句:“爸爸,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然后转身开门离去。
  外面是清秋雨夜。凉凉的空气湿润得滴出水来,化作蒙蒙细雨,笼罩华灯初上的城市。姜芷芃一口气跑到外面,迎着冷雨,终于长舒一口气。后面有人踩着沙沙落叶赶上来,拉住她,把她拉进怀里。
  她一把推开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贺宇川一下拧紧了眉头:“你在说什么?”
  她抬头瞪着他:“你可比姜芷蓁聪明多了,家宴什么的我都可以不去,偶遇我倒是躲不开。”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你以为我是故意安排的?我在大厦门口遇见他,说了没两句话你就下来了。他是你父亲,我的长辈,难道你希望我不尊重他,翻脸赶他走?”
  稍微平静下来,她也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又说不出道歉的话,脸色变了又变,还是他又重新把她拉回怀里,在她头顶叹了口气:“你想怎样都随你,不管你是不是要重新接纳他,我只希望你心里好受些。”
  世界纷繁杂乱,有车在路口愤怒地鸣笛,街对面的大学生认真地发着传单,行人在他们身边匆匆而过,似乎没人在意发生了什么事。她靠在他的肩膀上,隔绝外界的杂音,平静了片刻。也只是片刻而已,片刻以后,眼泪被憋回去,她闷声说:“我要回家。”
  他开车把她送至楼下,拖着她的手问:“要不要我上去?”
  她回答:“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也不强求,把她送到楼门口。她一个人抹黑上楼,打开灯,打开电脑,还联入公司系统调了几段程序,搞得自己仿佛忙忙碌碌。后来门口有人敲门,她开门一看,是外卖小哥,有人帮她定了荠菜馄饨和小笼汤包,她才想起来,晚饭确实一口也没吃。
  吃完夜宵,再也提不起兴致去加班,干脆洗漱上床。灯一关掉,各种情绪接踵而至,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儿时的回忆。
  那还是她很小的时候,记忆都只有几个片段,比如冰冻三尺他们一家三口挤在一辆自行车上出门,妈妈抱着她坐在后座上,她一个劲地问:“咱们家大门关好了吗?窗户关好了吗?炉子都熄掉了吗?”妈妈抱着她直笑,爸爸用力踏着自行车笑说:“将来咱们芃芃嫁了人,一定是个好媳妇儿!”还有爸爸带她出去玩,回来走到楼下,妈妈系着围裙在窗口朝他们招手,爸爸就蹲下来和她咬耳朵:“爸爸跟芃芃比赛,看谁跑得快,先跑回家亲到妈妈的有奖!”她甚至记得大雪夜爸爸抱她去大伯家,临走前用胡子扎她的小脸,亲她说:“爸爸要去医院照顾妈妈。芃芃在大伯家和芷蓁姐姐玩,要听大伯母的话。”
  是啊,他们也曾经是相爱的一对,只不过感情敌不过生死病痛。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城市夜晚的声音都沉寂下来,四周漆黑一片,更显得世界空旷无边。她躺在单人床上,身边空空荡荡。那一刻她又想起贺宇川来,很没用地想,其实她希望他在身边。一冲动,她发了条短信过去,问:“睡了吗?”
  不知道已经几点钟,大概已经过了午夜,她猜他也许不会回,没想到他还是立刻回了,说:“还没有。”
  黑夜寂静无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写写删删,最后什么也没发出去,停了片刻,还是对面的贺宇川首先发问:“睡不着?要不要我上来?”
  她拒绝说:“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待着。”短信发出去才发觉他说的是“上来”,连忙掀开窗帘探头往外看,果然见到沉沉黑夜里,他的车还停在路灯下。她拨了个电话过去问:“你怎么还没走?”
  他的语调略带点调侃:“还不是怕女朋友半夜召唤,这样方便我好随叫随到。”
  她本能地害怕依赖任何人,顿了顿说:“我不要你陪,你还是回去吧。”
  他坚持:“不行,你还是得让我上来,我想去洗手间。”
  她也只好同意,打开门放他进来。既然进了门,他当然没有要走的打算。星光灿烂的晚上,他们两个人并肩挤在一张小单人床上,静静地躺着,双双瞪着天花板,谁也不想动,可谁也没有睡意。躺了很久很久,她才说:“问你个问题。”
  他“嗯”了一声,言简意赅地答:“说。”
  她忽然又不知道要问什么。那一刻有好多问题盘亘脑际,比如如果她也病了,他们的感情会不会变,又或者象彭老师告别晚宴时她想到的那样,如果她去做手术,把这里那里都切掉,他还会不会一样爱她。这些全都是不会有答案的问题,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感情经得住考验,她不是没有经历过,父爱尚且如此,更何况男女之间。她一直觉得,终将失去的感情,还不如不要开始,爱得越深伤得越痛,不如选择洒脱人生,什么都不在意。
  她在寂寂无声的夜里想了很久,最后还是问:“你说,如果我妈妈泉下有知,是不是会恨我没用?是不是也会觉得我应该回去父亲身边争遗产?”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望向窗外的星空,有一刻她甚至以为他会说“是”,片刻他才收紧了胳膊,拥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不用为任何事委屈你自己,因为爱你的人会心疼。我想你妈妈一定也这样想。”
  那是记忆里最漫长的夜晚。她曾在这一方自己的小天地里,独自躺在床上,无数次仰望窗外这样的星空。她的房间就只有那么小,单人床只有那么窄,心里也没打算过给谁留一点空间,如今这一个人固执地闯进她的生活,执意要同她挤在一处。她并不记得那一晚后来什么时候才睡着,只记得躺在他怀里,睡得一夜无梦,温暖安稳。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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