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打扰我学习 第1节(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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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很快起飞,南向晚打开电视,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她看了两圈,最终选择了《盗梦空间》。在电影里,齐藤为了打击竞争对手,不惜买下航空公司,使得主人公带领的盗梦团队顺利和目标人物会师于波音747飞机头等舱。主人公借着归还护照的机会,将迷药下在目标人物的水杯里,目标人物喝过水后,沉沉睡去。
  飞机头等舱、装作互不相识的乘客、盛有迷药的玻璃水杯……
  看到这里,南向晚情不自禁地环视四周,旁边的座位空着,其他座位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一位西装打扮的男士正对着电脑打字,一位烫着卷发的时髦女士正望向窗外,还有一位满是络腮胡的大叔刚刚解开安全带准备去洗手间,他的里面则是一位瘦削的男士……
  一切都是那么平常。
  南向晚收回目光,看向放在座椅扶手上的玻璃水杯。飞机有轻微的颠簸,在水面上画出圈圈波纹,仿佛一个黑洞,让南向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很快,南向晚便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困倦,她想闭上眼睛休息一阵,却在不知不觉间陷入梦境。
  在梦里,南向晚听到了《茉莉花》的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由微不可闻到振聋发聩。她无法抑制地心跳加速,因为那是高中时的上课铃声,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甚至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她都会条件反射般绷紧神经,特别是在梦中,更是会一下子惊醒过来。
  “上课了!”南向晚在心里喊道。
  第2章 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02
  南向晚终于睁开眼睛,入眼的景象却不是飞机机舱。  白色的时钟、红色的国旗、墨绿色的黑板、黄色的课桌,还有自己身上黑漆漆的校服。相比飞机机舱,眼前的一切并不陌生,这里是高中教室,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地方。她就是在这里夜以继日刻苦学习,最终拿到了通往光华大学的入场券。  她迫不及待地想和同学们打招呼,多年未见,她格外想念他们,其中还有几人也考入了光华大学,继续和她成为同学。  南向晚兴致勃勃地向前看,又欢欣鼓舞地向后转,这才发现周围的人是那样陌生。  上课铃已经响过,没有人拿出书本,左前方的两个男生面对面坐着趴在腿上,时不时地伸一下手,原来是在玩摆在地上的象棋。过道那边的女生嘟着嘴,正专心致志地对着镜子贴假睫毛。后面的座位空着,最后一排的男生趴在桌子上,正在玩桌面篮球,一下一下地把绑着绳子的篮球往篮筐里扔。  正当南向晚感到一头雾水的时候,玩篮球的男生瞟了她一眼,夸张地大叫一声,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火箭班吗?”  南向晚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不对劲,怎么看了一圈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原来这并不是她所在的班级!  想到这里,南向晚立即起身,动作干净利落,好像多待一刻都是一种煎熬。她大步流星向门口走去,惹得过道两侧的同学纷纷侧目。  出了班级门,南向晚差点儿撞在一个人身上。  一个老师模样的人抱着卷子,疑惑地看着南向晚,“你要去哪儿?”  “回我们班。”南向晚想也没想,急急忙忙的样子好像是要追赶一架马上要起飞的飞机。  老师“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回你们班,这不就是你们班?你刚睡醒吧?”  “哈哈哈……”教室里传来同学们肆无忌惮的笑声,还有刚睡醒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问旁边的同学,等其他同学都笑完了,他的笑声才格外突兀地响起,惹得同学们又是一阵哄笑。  南向晚顾不上这些,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向墙上的铭牌,上面写着的果然不是“火箭班”三个字,而是一个无比陌生的名字——纪律班。  老师催促道:“快回去吧,已经打铃了。”  南向晚急得快哭了,她苦苦向老师哀求,“我真不是这个班的。”  “你是叫南向晚,没错吧?”老师拿出花名册给她看,她的名字确实在纪律班,排名还比较靠前。南向晚不管,她执拗地将花名册翻到火箭班那一页,“刘羽白、陈诗韵、王翔……”每一个名字都是那么熟悉,可偏偏在这群熟悉的名字里找不到自己的名字。  南向晚不得不承认,“是,刚分班的时候我的确不在火箭班,可是后来查了卷子发现算错分了,以我的成绩绝对能到火箭班,老师你要相信我,不信我们可以看卷子。”  听到这里,老师无奈地笑了,“你这种话我不知道听过多少遍,各个都说算错成绩,最后找出卷子一看,还不是闭了嘴。就因为这样,学校早不让查卷子了,都是徒劳。你呀,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呢,既来之则安之,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说说,以后还有这么多考试,总不可能每次都算错成绩吧?”老师越说越起劲,最后的尾音夹杂着笑意,好像能飞到天上去。  南向晚不甘心,她明明能进火箭班,为什么要在这里受委屈,可是除了一句“查卷子”,她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对了!  南向晚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迅速转身回到教室,一把揪住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硬生生将他拽到老师面前。她的眼睛里藏着水雾,目光却十分坚定,颇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她抬起头,故意提高音调,好掩饰声音中的颤抖,“你也觉得我应该在火箭班,对吗?”  男生白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把滑落下肩膀的校服外套拽回来,不屑地开口,“傻子,我那是讽刺你呢,谁让你每天都说自己是火箭班的。奇怪,你听不出来吗?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立时变了脸色,对男生道:“林骁然,你乱说什么,她的语文老师不就是你的语文老师,你是不是嫌我教的不好,有本事考到火箭班去。”  她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都给我回座位去。”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林骁然朝南向晚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座位。  怎么会这样……  南向晚浑浑噩噩地跟在林骁然后面,烦躁地揉着头发。濒临崩溃的南向晚忽然记起,她不是已经从光华大学毕业,顺利进入国内一家知名公司,刚刚结束了一个城市的校招,正在回公司的飞机上吗?怎么会突然回到高中,还成了纪律班的学生?  她一定是在做梦!  南向晚以前也梦到过这种情形,她或是在高考考场上,面对满卷子的题目,一个也做不出来,或是在光华大学里,辅导员告诉她,她因为考试不及格被劝退了,要重新参加高考。每到这时,她都会一阵心慌,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不过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并且强迫自己快点儿醒来。  这一次也一样!  这一次真的不一样。  无论南向晚怎样暗示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她就是没有办法摆脱“梦境”回到现实。  南向晚终于意识到,现在的她再不是那个从光华大学毕业,并借此在招聘会上睥睨众生的南向晚了,她成了一个籍籍无名的高二学生,所谓的光华大学还没有在她的生命里出现,知名公司hr的职位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奇怪的是,就算时光倒流,她也应该在高二分班时进入火箭班,怎么会到了满是学渣的纪律班?  不过没关系,南向晚记得,高中实行的是流动班级制,她只要在几次考试中通通名列前茅,一样可以进入火箭班。她还记得高三那年,有两个同学就是这么转进来的。现在的她虽然在命运轨迹上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偏差,但是她绝对有信心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回到火箭班,考上光华大学,出任知名公司hr,再一次走上人生巅峰!  想到这里,信心满满的南向晚转头问自己的同桌,“什么时候考试?”  “考试?”同桌疑惑地看向她,好像不认识她似的上下打量一阵,“你忘了?就是现在啊。”  “啊?”南向晚惊奇地大叫一声。  话音刚落,同学们纷纷站起身,在老师的指挥下拉开桌子,不多一会儿,喇叭里便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仿佛机器人一般一遍一遍地重复,“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  “不会吧,这样就开始了?我根本没有准备好。”南向晚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额头上也涌现出密密匝匝的汗珠。虽然她是那样期待用一场考试证明自己,可是时隔多年,高中的知识早已忘得七七八八,她甚至连考什么、有什么题型都想不起来了。  南向晚考了整整一天,简直比看一千八百份简历,面试五百个学渣还要累。几个科目中,就数英语卷子最简单,这主要得益于她一直没有放松对英语的学习,听力、阅读、作文都是小菜一碟,唯独语法部分最让人挠头,什么“the”“the;a”“the;/”“a;/”的,看得人头大,她和外国人说话的时候也没这么多讲究。  语文卷子也还好,不过诗词填空部分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她会背的诗句一字不落地给出来了,背不出来的偏偏挖了空让她填。  数学卷子着实让她蒙了一阵,首先是三角函数,她在草稿纸上画了半天才回忆起基本的定理,然后是数列部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通项公式,花了十分钟推导一通才提炼出来。由于在前面浪费了太多时间,最后几个大题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其他几个科目,南向晚连蒙带猜,想起什么写什么,最可气的是,有时候明明记得答案却不想不起来符号、字母该怎么写,恨不得用汉字代替。  考试结束后,整个班级都在哀嚎,这也让南向晚稍稍感到欣慰,虽然她有很多题目做不出来,不过甩掉这群学渣还是绰绰有余的。  南向晚收拾好东西,背起书包走出教学楼。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昏黄的灯光透过层层叠叠枝丫落在地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凑在一起,有的在说考试题目,有的在说周末要去哪儿玩。  快出校门的时候,林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朝着南向晚冷笑一声,“你怎么走这儿?你不是骑自行车回家吗?”  南向晚一愣,糟糕,她竟然忘记高中时是骑自行车上下学的。不过她并不愿意在林骁然面前示弱,不过一瞬,便理直气壮地回道:“我乐意走回去,你管得着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停下脚步,装作等人的样子,朝教学楼的方向张望,等了一会儿才转回头,想看看林骁然走到哪里了。  并不需要怎样费力寻找,几乎只是一眼,南向晚便在人群中锁定了林骁然的位置。他个子很高,身姿也修长挺拔,在一群高中生里甚是惹眼,让南向晚想不注意到都难。他背着一个画着对勾的书包,拉链上还有一个玩偶。  南向晚定睛一看,不觉轻哼出声,学渣就是学渣,一个大男人,偏偏在书包上挂一个松鼠。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所谓的心灵感应,林骁然好像能够听到她心里的吐槽一样,竟然在这时突然回头,吓得南向晚一个白眼没翻完,慌忙把头转回教学楼的方向,心也跟着砰砰直跳。  不知过了多久,南向晚才转回来,此时的林骁然已经不见了踪影。她长出一口气,灰溜溜地返回学校,凭着记忆找到地下停车库的入口,又在零零散散的自行车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辆。
  第3章 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03
  学校地下车库有专用出口,直接通往校外的街道,距离校门也不是很远。南向晚把车子推出来,错落的霓虹映入眼帘,目之所及都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致。  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她在这里生活了三年,每一家店铺都去过无数次。她曾经在文具店里俘获各式各样舍不得写字的本子,在书店里购买最新的学习资料,在奶茶店里和同学猜拳聊天。  说到陌生,不只是因为高中三年已经过去了很久,更重要的是这些店铺都在后来的旧城改造中不见了踪影,整条街道也变了模样,明明更宽敞、更整洁、更漂亮了,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好像是心头所爱被别人抢了去,还故意洗刷一遍,一点儿痕迹都不给她留下,让她倍感失落。  南向晚有些激动,又有些感慨,她迅速抹掉眼底的水雾,好让眼前的一切能够更为清晰地在眼中停留。  真好,记忆中的一切又回来了。  她推着车子往前走,果然看到了一家名为“小丸铺”的炸串店,那是她在高中时最爱的摊子。那时候的她也不在乎什么健康不健康的,什么麻辣拌、烤冷面、臭豆腐,通通来者不拒,尤其是炸串,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吃一次,要是能再配上一瓶可乐,更是堪称完美。  南向晚迫不及待地要了鱼丸、鸡柳、豆皮、茄子,吃炸串最重要的是吃刷在食材上面的酱料,南向晚最喜欢甜辣酱,甜中带辣,鲜香又解腻。  她才在这边点好东西,那边突然响起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林骁然拿着一把炸串,朝她抬了抬下巴,一脸的玩世不恭,“你不是要走着回家吗?怎么又骑自行车了?我就说嘛,刚才一定是忘了。”  怎么又碰到他了?南向晚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不卑不亢地丢去一个白眼,“懒得理你。”  为了躲开他,南向晚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瓶可乐,她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想要喝上一口。也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写了太多字,南向晚使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拧开盖子,她不信邪,继续使劲,脸部表情变得无比狰狞,虎口处满是刺痛,瓶盖还是以原来的姿态长在上面,纹丝不动。  “噗……”不远处传来林骁然的笑声。  南向晚不想理他,拿着可乐转了一个方向,恰巧看到正在缓步走来的一个女生。只是看到那人的身形,南向晚便下意识一惊,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再一看那人的面容,她更是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躲起来。  竟然是陈诗韵!  她高中时最大的竞争对手。  从进入火箭班开始,两人就明争暗斗,互不相让,谁也不服气谁,谁也瞧不上谁。那时候,两人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到对方成绩下滑、出糗倒霉,要是让陈诗韵知道现在的自己到了纪律班,还不被她笑死。  陈诗韵带给南向晚最大的阴影是在一次英语课上。那时候,英语老师提了一个问题,问他们几岁开始学英语。南向晚随便说了一个五岁,坐在不远处的陈诗韵听到后,明显撇了撇嘴,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因为在火箭班,南向晚的英语成绩并不算好,口语更是一团糟。“五岁开始学英语”听上去就像是笑话。  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在陈诗韵的“刺激”下,南向晚才下定决心要学好英语,她不仅在随后的高考中发挥出色,还参加了光华大学的英语辩论赛,流利的口语更是让她在后来的面试中脱颖而出,顺利进入知名公司。  想到这里,南向晚终于定了定神,觉得自己也没比她差在哪里,实在没什么好怕的。她无比优雅地抬起头,准备迎接陈诗韵的挑衅,并且发誓绝不会在对垒中败下阵,谁知道陈诗韵的目光从她身上迅速滑过,仿佛是看到一棵树、一堵墙或者是一个垃圾桶,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黝黑的双眸更是不见丝毫波澜。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就像是奋力挥出一拳却打在空气中一样,所有的努力和期待都随着支点的陷落而崩塌,失落、沮丧和深入骨髓的无力疯狂地扩张着领地。  南向晚终于意识到,身为火箭班的一员,此时的陈诗韵根本不知道南向晚是谁,自然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是啊,作为纪律班的学渣,她连被陈诗韵刁难的资格都没有。  陈诗韵自幼学习舞蹈,虽然上中学后不练了,底子还是有的。她走路的姿势和别人不太一样,即便背着书包,还是挺着背,开着肩,伸着脖子,一副生怕王冠会掉的样子。因为气质出众,班里有不少男生对她有好感,听说外班的男生也在争相打听她的情况。  没想到陈诗韵只是平淡无奇地在林骁然眼前一过,竟然也引起了他的兴趣。明明陈诗韵自始至终目不斜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林骁然还是故意凑上去,挡在她的身前,“美女,想不想吃炸串?”  南向晚差点儿笑出声,学渣就是学渣,撩妹都这么简单粗暴,鬼才会理你。再说了,你找谁不好,偏偏要找陈诗韵,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火箭班的学霸也只能远观,他一个纪律班的学渣怎么可能会得到她的垂青。  果然,陈诗韵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林骁然弯了弯唇角,满不在乎地说:“聊一聊不就认识了?我爸就是这么认识我妈的。”  陈诗韵很快移开目光,冷冷地发出警告,“同学,你再这样我喊人了。”  林骁然笑意更深,伸手一挑陈诗韵的垂在肩前的发梢,低沉的声音仿佛淙淙流水,“小妞,脾气还挺大。”  南向晚看不下去了,她虽然有些看不惯陈诗韵,不过对林骁然这种流氓行径更是痛恨,她上前几步,冲着林骁然大喊:“你干嘛?没看到人家不想理你吗?”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原本僵持不下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就算南向晚再迟钝,也能明显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对,果然,不过一瞬,陈诗韵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拳打在林骁然的肩头,嗔怪道:“都怪你,装什么流氓,让人家误会了吧?”  林骁然反问:“谁让你假装没看见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转身离开了,留下南向晚一脸蒙圈,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林骁然拿了一串鱼丸递给陈诗韵,陈诗韵没有接,而是就着他的手咬下一个,大概是有些烫,她微微张着嘴,用手在唇边扇着风,惹得林骁然一笑,很自然地帮她吹着剩余的鱼丸。  南向晚在后面看着,不知不觉间将目光落在陈诗韵的书包上,她的书包上也挂着一个松鼠玩偶,随着她的步伐左摇右摆的,时不时地和林骁然书包上的松鼠撞在一起。  南向晚终于明白了,原来两个人早就认识,闲得无聊cosplay小流氓和纯情少女,她怎么就当真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想到这里,南向晚禁不住血往上涌,手上一使劲,可乐“啪”的一声打开了,与此同时,褐色的液体仿佛愤怒的岩浆喷涌而出,洒了南向晚一身。  “啊!”南向晚下意识喊出声。  林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清澈的眸子映衬着点点星光。  南向晚的脸“刷”一下红了,她以为林骁然一定会笑话自己,然而没有,她看到林骁然脚下一顿,似乎有话想说,然而也没有,他只是将心中回转的念头化作一个微妙的眼神,随着深沉的夜色逐渐远去。  吃完炸串,南向晚骑着自行车回了高二时的家,之所以说“高二时的”,是因为这处房子是临时租来的,她在开学前匆忙搬了过来,又在高考后匆忙搬走。房子是一处老旧的家属院,目之所及到处是裸露的电线和疏通管道的小广告,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栏杆上有厚厚的尘土,和她现在居住的高档住宅根本没办法比。  说来也怪,虽然住在这里的时间不长,但南向晚每每梦到与“家”有关的场景,大多都来自这里,大概是因为在这里发生了太多令她刻骨铭心的事情。南向晚凭着记忆上楼,拿出钥匙,试着开门,没想到真的走对了。想来任凭时光荏苒,只要在血脉里留下痕迹,就永远不会被忘记。  南向晚一进门,看到南跃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一边换鞋一边惊奇地开口:“爸,你怎么回来了?”  南跃民看向她,狐疑地问:“我不应该回来吗?”  南向晚一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要和我妈离婚,所以有些惊讶。”  此时的关秀梅正在厨房切菜,她敏锐地扑捉到“离婚”两个字,提着菜刀冲了出来,指着南跃民大喊:“什么,离婚?你要和我离婚?”  南跃民一跃而起,结结巴巴地说:“谁说我要离婚?我没说过离婚,都是孩子乱说的。”  南跃民看向南向晚,南向晚觉得万分委屈,下意识脱口道:“你不离了?”她记得自己才上高二没多久,父亲便不怎么回家了,时间一长,她察觉到了不对,追问之下,母亲才说出已经离婚的事情,还说是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  这真是太奇怪了,按理说,在这个时间段,父母已经分居了,可父亲偏偏出现在家里,而且丝毫没有表现出要离婚的意思,到底是时间还没到,还是命运轨迹出现了改变,就像她从火箭班沦落到纪律班一样。  没等南向晚弄清楚事情原委,关秀梅已经瘫在地上嚎啕大哭,“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孩子能撒谎吗?我跟着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你竟然想着怎么抛弃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旁的南跃民百口莫辩,看看南向晚,又看看关秀梅,急得直跺脚。  作为“罪魁祸首”,南向晚很想为自己“坑爹”的行为解释一下,不过就算她说了,大概也没有人会相信,只得对父亲抱歉地吐了吐舌头,快速溜回卧室。  因为这件事,关秀梅饭也不做了,揪着南跃民吵了一晚。南向晚大概能猜到一些吵架的内容,无非就是埋怨南跃民胆小如鼠,一事无成,在单位里混了大半辈子也不见升迁,人也老实木讷不懂变通,嫁给他就是倒了血霉。像这样的争吵,不知道在她的记忆里上演过多少次,所以父母离婚时,南向晚不仅丝毫不觉意外,甚至还有些庆幸,因为她终于清净了。  南向晚像往常一样用被子蒙着头,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希望醒来后一切都可以回到正轨。
  第4章 按成绩排座位01
  第三中学是本省最好的高中,大门也修得格外气派,两根通天立柱架起一条向内凹的弧形横梁,“第三中学”几个大字镶嵌其中,在晨曦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校门旁有一面墙,上面贴着高三的月考成绩,每月一换,全校排名,既是每个学生不能言说的噩梦,也是他们不懈奋斗的动力。  尚在高二的南向晚是没有资格上这面墙的,不过公布成绩、排出名次还是不能少的。班主任为了激励学生奋发向上,在班级里效仿高三的做法,特意将排名表贴在班级门上,除了本班的同学,来来往往的老师、学生、家长都可以看个一清二楚。  当南向晚到学校时,已经有一些同学围在排名表前,她耐心等他们看完,慢悠悠地在上面找自己的名字。  前十名,没有自己。  南向晚的嘴角一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她毕竟很多年没有接触高中的知识,一下子考个第一也不太现实。  前二十名,没有自己。  南向晚的心猛烈一跳,禁不住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甚至刻意放慢速度,生怕错过一个细节。嗯,确实没有。  前三十名,没有自己。  南向晚心底一沉,好像刚刚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止不住地开始心慌,浑身的血液涌向耳根,身子也跟着颤抖。  南向晚不得不继续向下移动目光,她是那样矛盾,既想用最快的速度锁定位置,给她来个痛快,又害怕结果是那样不堪,让她只有“痛”没有“快”。  当林骁然的名字出现时,南向晚彻底傻眼了,没想到那个学渣会排在她的前面,她一下子失去了看成绩的勇气,好像排在多少名已经无关紧要了。  最后的最后,南向晚终于在倒数十名的区域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离倒数第一只有一步之遥啊……  南向晚苦笑,这样下去,别说是考上光华大学,恐怕连“考上大学”都是一件有待商榷的事情。  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教室,每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考得不好的分外沮丧,考得好的还想更好。奇怪的是,一直到早读结束,都没有看到林骁然的身影,南向晚不由得在心里吐槽,学渣就是学渣,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  “林骁然是不是经常迟到?”南向晚问同桌。  同桌惊奇地看着她,“你忘了,他是体育生,早上要练体育。”  “啊?”南向晚大吃一惊,所以说,她的成绩还不如体育生?  没过一会儿,林骁然进来了,他没穿校服,而是套了一件浅灰色的运动外套,只用右肩背着书包。他略微低了低头,仔细看贴在门上的成绩表。突然间,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南向晚忍不住撇嘴,学渣就是学渣,哪怕是考得超出预期的学生也会顾及一下旁人的感受,默默在心里开心,哪像他,考成那样还笑得出来,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南向晚在一旁摇头叹息,林骁然却在这时转过来,一边往座位走,一边对南向晚说:“喂,你每天说自己应该在火箭班,结果考得还没我好?哈哈哈……”  南向晚明显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笑自己的成绩好,而是笑她的成绩差。南向晚强压着内心的火气,不疾不徐地说:“一次考试能说明什么,你等下次!”事实上,南向晚并没有很着急,她许久没有接触过高中的知识,还能考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如果能再给她一些时间,回到火箭班自然不在话下。  快上课的时候,班主任走进教室,向全体同学宣布了一项重要决定。他觉得只是把成绩表贴出来还不够“刺激”,他想要按成绩排座位,让成绩好的坐前面,成绩差的坐后面。同学们听后,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很快开始了窃窃私语。有人不喜欢换座位,有人不想和同桌分开,南向晚也重重地叹息一声,无力地按了按额角。  糟糕,这下要掉到学渣堆里的学渣堆了。  很快,同学们便按照班主任的指示换到新座位。南向晚坐在倒数第二排,后面是两个男生,也是游戏达人,搬过来的东西除了书本就是各式各样的棋子和棋盘。同桌是美妆达人,桌子上放了一面镜子,笔袋里塞着眉笔、眼线笔、睫毛膏,口袋里装着口红,书里夹着双眼皮贴,一不小心还掉出一个直发夹。  对于这些,南向晚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最不可思议的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林骁然竟然正好坐她的前面。  林骁然应该刚刚冲过澡,随着他在前面落座,空气中有一阵沐浴露的香味扑来,南向晚小声嘀咕,“一个男人,弄这么香。”  林骁然听到了,回过头反呛她,“你管我?”  学渣就是学渣,说话和吃枪药一样,凶什么凶。算了,学习要紧,不要和这种学渣一般见识。  整整一天,老师们都没有讲新课,而是在讲期中考试的卷子。  生物课上,老师讲完选择题,把卷子翻了一个面,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哗啦啦”的翻卷子声音。老师只是看了一眼填空题,便把卷子放下,有些无奈地看着同学们,“第一个填空题很简单,是书上的原话。我就奇怪了,怎么这么简单的题都会有人做错,题目是让写出dna的中文名称,竟然有同学写了‘第恩哎’。”老师一边说着,一边专门反身回到讲台,把“第恩哎”三个字写在黑板上,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她写完那三个字,顺势把粉笔往讲台一扔,拍了拍手,“是谁我就不点名了,说的是谁谁心里清楚。”  林骁然在这时突然接话:“南向晚,听见没,说你呢。”  “哈哈哈……”刚刚收住笑声的同学们又是一阵哄笑,还有好事者朝南向晚这里看过来。  “……”  南向晚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咬牙切齿地小声责问林骁然,“你怎么知道是我?”  林骁然不无得意地说:“考试的时候看见了。”  “你作弊?”南向晚问。  “不要乱说!”林骁然伸出两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谁让我眼睛好,随便一看就看到了。”  “哼……”  南向晚发现林骁然不仅眼睛好,他个子也高,坐在她前面仿佛一座小山一样,把她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老师讲后面的大题时需要在黑板上画图,林骁然身高腿长,嫌弃课桌下面的空间太憋屈,习惯尽量向后靠,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  这可苦了南向晚,她为了能够看到黑板,不得不见缝插针,尽力向过道方向移一移。谁知道林骁然好像得了软骨病,也跟着往左边倒,角度不大,但刚好能把她挡住,南向晚只得移回去。她才看了两眼黑板,一个记笔记的功夫,一片阴影又投了下来,她抬头一看,果然又被林骁然的挡住了。  南向晚受不了了,她用笔狠狠一敲林骁然的脊背,气急败坏地训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挡着我。”  林骁然不以为然,“我挡着你怎么了,你是来‘听’课的,又不是来‘看’课的。”  南向晚暗暗握拳,“你等着!下次考试我一定要超过你。”到时候坐在他前面,看他还怎么挡自己。  林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不在乎地说:“超过我又怎样,我又不会被你挡着,哈哈哈……”  “你!”南向晚气得要死,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与此同时,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原本正在讲题的老师突然不讲了。所有人都好奇地抬起头,四处张望着,南向晚也觉得奇怪,可是视线里除了已经换上黑色校服的林骁然,什么也看不到。  “怎么回事?”老师把卷子扔在讲台上,双手还胸,语调里透着厌恶,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南向晚,你又在课堂上讲话?我们班六十个人,你耽误大家一分钟,全班就是六十分钟。”  南向晚觉得委屈,她站起身,指着林骁然说:“老师,不是我,是……”  老师当即打断她,“你还敢顶嘴?我都看在眼里了,明明是你要找林骁然说话。”  “哦……”话音一落,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嘘声,还有人兴奋地吹起口哨。  “我……”百口莫辩的南向晚又气又急,她看向林骁然,没想到他不但没有一丝一毫要辩解的意思,反而不无得意地仰起脸,好像刚刚经历了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南向晚还想说什么,可是当她对上老师嫌弃的眼神后,还是选择了放弃。说再多又有什么用,现在的她成绩不好,排名倒数,在老师眼里仿佛是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说她不遵守课堂纪律也是理所当然。  老师很快下了命令:“南向晚!你到后面站着听课。”  “站就站,我巴不得呢!”南向晚在心里小声嘀咕。  她心里有气,倏地站起身,带动课桌椅子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南向晚拿了卷子站到后面,没有了林骁然的阻挡,她非常顺利地听了两道题。在记笔记的间歇,她无意中往林骁然的方向一看,差点儿没气死。此时的林骁然已经扔了卷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你说他早不睡晚不睡,等她在后面站着时,偏偏睡着了。  南向晚在心里咒骂,学渣就是学渣,一点儿学习方法也不会,听老师讲卷子要比听课的效率高出十倍,特别是对于应试教育,听老师讲卷子既能对知识点进行巩固复习和融会贯通,又能对知识点形成强有力的记忆。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向晚又发现了新问题,她站在后面,虽然在视觉上摆脱了林骁然的阻挡,但是最后一排的人都在小声说话,吵得她根本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她不得不出声提醒:“喂喂喂,你们下棋的能不能小点儿声,都吵到林骁然睡觉了。”  话音刚落,原本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林骁然突然坐起来,朝着后面大喊:“南向晚!你叫我干嘛?”  南向晚觉得莫名其妙,“谁叫你了?”  “啪!”突然间,教室里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声音,忍无可忍的老师指着南向晚,“你怎么站在后面还不安分,下课和我到办公室!”  完了,南向晚绝望地闭上眼睛。
  第5章 按成绩排座位02
  下课后,生物老师气势汹汹地带着南向晚到纪律班的班主任那里告了一状,说她不遵守课堂纪律,自己不听就算了,还要拉着别人说话,明明都让她站在后面了,还要叫这个喊那个,分明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故意和她对着干。  纪律班的班主任是新人,刚当老师没多久,对什么事都很上心,对待前辈老师更是毕恭毕敬。他当着生物老师的面将南向晚训斥了一顿,又责令她写一封检讨书贴在教室里,这才让生物老师消了气。  送走生物老师,班主任立即换了一副脸孔,关切地问南向晚,“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分班考试算错分的事情?”  南向晚一愣,不明白这些当老师的怎么这么喜欢“过度解读”自己的学生,生物老师觉得她对自己有意见,班主任又觉得她在闹情绪,天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林骁然那个混蛋!  南向晚叹了口气,以她现在的成绩,哪里还敢想什么算错分的事情。她低下头,闷闷地说:“没有,我现在只想着怎么能考上……”她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顿了顿,把“光华大学”四个字咽了回去,改成更为保守的“考上大学”。  听她这么说,班主任露出笑容,他习惯性地抓抓耳朵,鼓励南向晚,“这就对了,高二上学期是高中三年最关键的时期,不管以前的成绩怎么样,这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既然是新的开始,就有无限的可能……”  班主任讲了半天励志鸡汤,南向晚“嗯嗯哦哦”地听着,完事后拿了一支笔一张纸,转身趴在墙上写检讨书。  南向晚才写了“检讨书”三个字就写不下去了,笑话,她一个学霸中的学霸,什么时候写过这种东西,可是写不完又不能走。她绞尽脑汁才写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开头,然后停了停,一边用笔搔着头皮,一边想着下面的词句。  办公室里人很多,有来送作业本的,有来拿教具的,还有找老师请假的,有人不小心撞到南向晚,她左手一抖,检讨书顺着一阵风落在地上,刚好被一只脚踩住。  那人顿住脚步,弯腰把踩在脚下的纸抽出来,“检讨书”三个字就这样大喇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两人都有一瞬的尴尬,南向晚更是红了脸,连头都不敢抬。还是那人率先回过神,把检讨书递给南向晚,语调平静无波,不带丝毫感情,好像并不知道“检讨书”意味着什么一样,“还给你。”  “谢谢。”南向晚连声道谢,抬头看到那人的面容,惊讶得说不出话。  竟然是他!  与此同时,那人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个笑容,却不是对南向晚的,而是对火箭班班主任的。火箭班的班主任正在朝他热情地招手,“刘羽白,你的获奖证书到了,物理竞赛一等奖,高考可以加分的。”原本乱糟糟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向那个“高考可以加分”的男生望去,好像看上一眼也能加分似的。  只有南向晚深深低着头,掸了掸“检讨书”上的鞋印,默默退回角落。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刘羽白——他来办公室领奖,而她却在办公室受罚。  南向晚轻叹一声,转头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骁然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怔怔地望着里面,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个子很高,走廊里没有灯,只有办公室里的些许光线照在他的身上,让人分辨不清他的表情。  南向晚挑眉,“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老师问问题。”林骁然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南向晚忍不住想笑,一个学渣也会找老师问问题?说实话,他本身就是个天大的问题。南向晚上下打量他一阵,不客气地轻笑,“你连纸笔都没拿,问什么问题。”  “你管我?”林骁然说完,转身就走。  南向晚叫住他,“你不是要问问题吗?怎么又走了。”  林骁然头也没回,语气中透着烦躁,“不想问了。”  “莫名其妙。”  南向晚写好检讨书,请班主任老师过目,又恭恭敬敬地把它贴在教室后面,这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在南向晚看来,没有什么比听老师讲卷子更最有效率的学习方法了,经过一天的学习,她不仅回忆起了大部分知识点,还通过题目找到了自己的薄弱之处,让她在剩下的时间里能够更有针对性的学习。  晚上放学后,同学们争相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南向晚还沉浸在未解开的题目中,背上书包时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心里盘算着解题的思路。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跨出班门,就被一个人叫住。  刚刚拿了一把扫帚的小组长冲南向晚大喊:“你要去哪儿?我们还要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南向晚一头雾水,挑眉反问,“不是有保洁吗?”  “包杰?”小组长同样一头雾水,“包杰不是我们组的,他是三组的,你快去洗拖把,准备拖地。”  “哦。”南向晚迷迷糊糊地答应一声,不得不放下书包,从小组长手里接过那个泛着霉味的拖把,转身出了教室。  她曾经是知名公司的hr,早已习惯了顶级写字楼里的各项设施和服务,猛地回到高中,确实有些不适应,经小组长一提醒,才想起来高中的时候不仅要自己打扫教室,好像还要打扫室外的卫生区。  走廊里人来人往,有几个人也拿着拖把,有人朝走廊尽头的水池走去,有人刚从水池回来,在地面上留下一串蜿蜒的水痕。  南向晚回来时,远远看到班级门口站着一个人,她太熟悉那个人了,以至于只是一个背影都能认出来。她几步上前,调侃似的问道:“你找林骁然?他……”  她话音未落,原本正在看成绩单的陈诗韵像是受到了惊吓,匆匆瞥了她一眼,很快离开了。  怎么了?满腹疑虑的南向晚朝教室里望去,林骁然的书包还在,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对了!南向晚突然反应过来,说起来她和林骁然是一个组的,没道理她在这里急赤白脸地拖地,他却闲着没事做。  南向晚忍不住吐槽,“学渣就是学渣,成绩差也就算了,劳动还不积极,真是浪费了一副好体格。”  “你说谁呢?”突如其来的声音仿佛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开,吓得南向晚“妈呀”一声大叫,手里的拖把也被她扔了出去。  她忙不迭地拍着胸口,回头一看,林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双手环胸斜靠在门框上,正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南向晚没好气地说:“你吓到我了。”  林骁然冷笑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微微躬身,用食指指着她,莹白的指尖离她挂着冷汗的鼻尖大概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他板着脸,声音也透着威胁,“说,你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走开走开。”南向晚打掉他的手,弯下腰去捡拖把。说来也怪,她明明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口气更是绵软,原本一句反问的话,说出口时根本没什么力度,字字句句仿佛雪白的棉花糖,一丝牵着一线,一线绕成一团,“说你有一副好体格也是说你的坏话?”  林骁然不依不饶,“你前面还说什么了?”  南向晚也不甘示弱,“本来就是,别人都在打扫卫生,你倒跑去逍遥快活。”  林骁然嗤笑一声,“组长让我倒垃圾,这不是还要等吗,我趁这个时间去找老师了。”  “又问问题?”南向晚不无讽刺地说,反正她是不相信身为学渣的林骁然会这么爱学习,一定是为了逃避劳动,故意找借口。  林骁然没有回答她,而是将手斜插在裤子口袋,迈开步子走到教室后面,一把扯下墙上的检讨书,当着南向晚的面撕了个粉碎。  “你……”南向晚被他突兀的举动吓呆了,无比惊奇地看着他。  林骁然扬起手,任凭纸片纷飞仿佛雪花一般落在垃圾桶里,他重新把手插在裤子口袋,对南向晚说:“我和班主任解释过了,生物老师说你上课扰乱课堂纪律是个误会,其实都是我的错,班主任也相信了。”  “啊?”南向晚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林骁然接着说:“别谢我,都是我应该做的。”  南向晚翻了个白眼,“鬼才会谢你,本来就是因为你才挨骂的。”不过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专门向老师解释。  “对了!”南向晚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双手交叠放在拖把顶端,向林骁然抬了抬下巴,“生物课下课后,你去办公室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可是你为什么又回去了?”  “啊?”林骁然的表情明显一僵,下意识避开南向晚的视线,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南向晚轻哼一声,走回自己的座位,从课桌里抽出一张纸,当着林骁然的面撕了个粉碎。  “你?”一模一样的举动,这回换成林骁然目瞪口呆,他猛然意识到什么,惊慌失措地发问:“你撕的是什么?”  “检讨书。”南向晚理所当然地回答。  林骁然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声音也变得颤抖,“那我刚才撕的是什么?”  “应该是张超的检讨书。”南向晚无比认真地回答,不过一瞬,她便“噗嗤”一声笑出来,脸上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还奇怪呢,你二话不说就把张超的检讨书撕了,也不怕人家找你算账。”她把检讨书贴在墙上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地方可以改改,所以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撕了下来,与此同时,坐在后面的张超刚好因为上课玩游戏机写了检讨书,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林骁然撕了。  “啊!”了解事情原委的林骁然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再没有刚才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丧家犬一般立刻蹲下身子在垃圾桶里翻找,前后一秒间巨大的反差惹得南向晚哈哈大笑。
  第6章 按成绩排座位03
  小组长清扫完毕,招呼林骁然去倒垃圾。  林骁然答应一声,把检讨书贴回墙上,拎起两个垃圾桶准备出门。  南向晚忍不住出声抱怨,“组长,倒垃圾也太简单了,你不让林骁然扫地、拖地、擦黑板,偏偏让他倒垃圾,这不是浪费劳动力吗?”  听到她的话,林骁然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他把两个垃圾桶往前一伸,大方道:“没关系,我们换一下,你去倒垃圾。”  南向晚气得脸都绿了,“我都快打扫完了,你才说和我换,和着你连倒垃圾都不用了?想得美!”  “不换算了!”林骁然说完,拿着垃圾桶出了门。  南向晚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继续弯下腰拖地。其实反过来一想,倒垃圾也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不要说教室在四楼,上下楼梯就很费事,垃圾站的位置还特别远,一路上也没有灯,想想都觉得害怕。  “真怀念有保洁的日子呀。”南向晚情不自禁地感慨。  “包杰?他又没死,怀念他干什么?”已经背起书包准备离开的小组长反问。  很快,林骁然倒完垃圾回来了,他身高腿长,习惯一步跨两个台阶,在体育队训练时,爬楼梯是常规项目,上下四楼,跑上几步,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他更担心的是教室里没人,非常容易丢东西,之前放在桌子上的优盘就是这样不见的。在那之后,他总是会收拾好书包再做值日,避免丢在桌子上的东西被人顺手牵羊。不过就算这样,他还是不放心,万一有人以为教室里没人,顺手关灯锁门,他还怎么拿书包,怎么写作业?  林骁然很快上了四楼,他的脚步没有半分停滞,反而越走越快,直到确认教室门口散落着一片白光,才稍稍松了口气。  夜晚的教学楼极其静谧,走廊里的灯通通坏掉了,放眼望去是无边的黑暗,两边是耸立的高墙,行走其中仿佛是在未知的山洞里穿行,一举一动都带着回声,压抑而可怖。  他一脚踏入教室,不想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南向晚还在教室里,她趴在讲桌上,用手肘撑着上身,一只脚向后翘起,左右摇晃着,好像正在看着什么。听到声音,南向晚向这边转过来,乌黑的长发自然而然地从肩上落下,映衬着她的面部越发白皙。  看到他,南向晚微微蹙眉,语气也带着嫌恶,简单的一句话仿佛是山路十八弯,起起伏伏的,听上去别有一番风味,“你怎么才回来?我卷子都看两遍了。”  林骁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疑惑地反问:“你怎么还没走?”小组长给每个组员分了工,只要做完自己的部分,就可以提前离开。所有人都希望早走,这才把倒垃圾的任务留给他,他以为这次回来也像以前一样,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惨白的灯光和自己的书包,谁知道竟然看到了南向晚的身影。  “我、我……”被他这样一问,南向晚收回目光,手忙脚乱地把卷子收进书包,含含糊糊地解释,“我没拿家里的钥匙,回去早了也没办法开门。”  “哦。”  林骁然答应一声,把垃圾桶放回原处。  南向晚迅速整理了一下头发,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天知道她刚才面对小组长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小组长说拖完地就可以回家了,南向晚却说林骁然还没有回来,丢了东西怎么办。  小组长不以为然,“放心吧,一个破书包,不会有人拿的,我从来没听说有人丢过东西。”见她还想说什么,小组长不耐烦地摆手,“你愿意留就留吧,我走了,记得关灯锁门。”  其实她也不想留,可是小组长就这么走了,万一真丢了什么东西,不是全要算在她的头上?南向晚没办法,只得留在教室里等林骁然回来,她不想浪费时间,这才拿出卷子复习。她朝着林骁然的背影吐槽,学渣就是学渣,倒个垃圾都这么慢,害得她不能回家。  “我走了。”不等林骁然回话,南向晚背起书包就往外走。  随着“啪”的一声响,教室后部的灯光熄灭了,很快,前面的灯光也熄灭了,悠长的走廊顷刻变为一个漆黑的口袋,摸不透高低,看不出纵深,南向晚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双脚仿佛被施了魔咒一般,再不敢轻易迈出一步。  与此同时,林骁然从教室退出来,挂锁、扣锁一气呵成,他一个转身,正好撞在南向晚的身上。  “哎呦。”林骁然大叫一声,“你怎么不走?”  “你管我?”南向晚反问。  林骁然只好绕开她,没想到还没走出两步,衣角突然被南向晚抓住。“等一下。”她软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小的、轻轻的、好似一根羽毛,不易察觉地扫过他的心尖。  林骁然停住脚步,问:“怎么了?落东西了?我可没钥匙。”  “不是……”南向晚的声音更低了,她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显得十分为难,“我、我、我……”她迟疑半晌,终于咬了咬牙,“我怕黑。”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如果不是真的感到害怕,是绝对不会说出来让人笑话的。  “哈哈哈……”果然,林骁然毫不客气地笑出声,不无讽刺地说道:“你多大了,还怕黑?”  南向晚抬起头,眼前漆黑一团,她看不清林骁然在哪儿,只能盯着大概的方向,故意调高音调掩饰着内心的恐惧,义正辞严地反问:“怎样?怕黑很奇怪吗?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  “好好好。”也不知道是怕了她胡搅蛮缠的态度,还是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林骁然求饶似的说道,“你拽着我,走吧。”  南向晚拽着林骁然的衣角,一步一步慢慢地向楼梯口挪,下到三楼的时候,南向晚有些后悔了,林骁然的话实在是太多了,走一步说两句,絮絮叨叨的比唐僧还可怕,什么要拐弯了,到三楼了,这里的地板有点儿翘,那里的地板有个坑。  南向晚听得头都大了,要不是林骁然个子高,黑暗中又分辨不出他的头在哪儿,她真的很想一把堵上他的嘴。  快到一楼的时候,林骁然越发变本加厉,“小心,抓着栏杆别松手,这里的台阶变高了,慢一点,该拐弯了,坚持一下,还有最后三级……”  南向晚终于忍不住了,“好啦,我只是怕黑,又不是智障,别把我当小孩子。”话音刚落,南向晚的步子迈大了,她一脚踩空,“咚”的一声滑坐在台阶上,尾椎骨狠狠地戳在坚硬的地板上,带来一阵席卷全身的剧痛。  “啊!”南向晚惨叫一声。  听到声音,林骁然立刻反身回来扶她,南向晚又是一声惨叫,声音里带了哭腔,“你踩我手了!”  “对不起、对不起……”林骁然连连道歉。  南向晚站起来的时候,脑袋里还是蒙的,她的屁股疼,手也疼,额头上全是冷汗,脊背上也凉凉的,大概是被汗水浸透了。南向晚试着动了一下,疼痛的部位好像又经历了一场地动山摇的海啸,阵阵疼痛仿佛海浪一般一层一层地敲打着她脆弱的神经。  “你还好吗?”林骁然问。  “你说呢?”南向晚没好气地说。  因为摔了一跤,南向晚每走一步都能感到一阵钝痛,坐在自行车上就像坐在火山口,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疼得最严重的时候,南向晚甚至在想,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看?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千万不要,以她现在的成绩,多睡一会儿都是负累,更别说去医院看病了。  开门前,南向晚深吸一口气,想着进门后无论多痛都要尽量让走路的姿势看起来自然一些,就算母亲问起来,也要死咬着不松口。  事实证明,南向晚想多了,关秀梅看到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备,“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她双手叉腰,冷笑一声,“也是,我要是你,也没脸回来!你说说你,我兴高采烈地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结果呢?我都不敢相信,班级五十四,年级四百二十一,你对得起我吗?”  考试、成绩、排名。南向晚都快忘记这件事了,毕竟她多年未曾接触高中知识,突然让她考试,考得不好也在情理之中,她相信只要稍加复习,别说班级前十,年级前十都没问题。不过这些话,又该怎么和母亲说?  关秀梅说着说着,失声痛哭起来,眼泪仿佛带走了她所有的气势,她猝然跌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座大山在顷刻间崩塌。在关秀梅的印象里,南向晚一直是班级里的优等生,她最生气的一次,也只是因为南向晚退步了几名。尤其在进入重点高中后,她的成绩更是蒸蒸日上,从年级一百名左右,一点一点地向前。当她知道南向晚没有考入火箭班时,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孩子尽力了,不要再责怪她,要从其他方面想办法,况且成绩这种事急不来,只要在进步,就还有希望。  可是现在,所有希望都没有了。  正在这时,门锁发出一阵响动,是南跃民回来了。关秀梅一下子来了精神,仿佛母老虎一样蓄势待发,她叉着腰,扯着嗓子冲南跃民大喊,“你还知道回来!你也不看看孩子的成绩!你从来都不着急,孩子考成什么样都不管!”  刚进门的南跃民满是疲惫,猛然被数落一顿,脸上立时显现出不悦。  新一轮的争吵一触即发。  南向晚长叹一声,不耐烦地说:“别说了!我心里有数,这一切只是暂时的,期末考试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父亲,转身回了卧室。  “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父母还在屋外争吵,关秀梅埋怨南跃民,“要是退步个一二十名,不,哪怕是退步一两百名我也认了,现在是直接掉到倒数!我怎么能接受!我早就说找关系进火箭班,你偏要拦着。”  一提起这件事,原本唯唯诺诺的南跃民也来了脾气,“你就知道找关系,她的水平在那里摆着,难道进了火箭班就能一飞冲天?”他冷哼一声,别有深意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还不知道?”  关秀梅听出了南跃民的弦外之音,用手掌一抹脸上的泪痕,倔强地反问:“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早已忍无可忍的南跃民十分强硬地顶了回去。  随着一阵叮叮咣咣的声响,南向晚不自觉地抱紧身体,小心翼翼地缩在被子里,好像这样就能与世隔绝,远离一切纷争。说来也怪,现在的她已经长大成人,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甚至经历过一些要人命的场面,可是突然回到这样的场景,还是会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悸,仿佛末日降临一般。
  第7章 找人录下物理课01
  作为本省最好的高中,第三中学不只有一个带看台的标准体育场,还有一座带游泳池的篮球馆,再加上双杠、乒乓球台之类的体育设施,随便拿出一项都要比南向晚的初中好上许多。她所在的初中虽然占地面积很大,但是放眼望去只有一座教学楼,操场都没有经过硬化,刮风的时候尘土飞扬,下雨的时候泥泞难行。  南向晚对于这些别人眼里梦寐以求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事实上,上高中以来,她特别排斥上体育课,觉得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连课间操都不想有。  特别是在今天。  体育场上,所有人都在随着节拍伸胳膊,踢腿,虽然不怎么标准,但也谈不上奇怪。唯独南向晚,动作僵硬不说,表情也十分狰狞,时不时还会扶一下这里,撑一下那里,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后边的张超看不下去了,转头问其他人,“你们快看,南向晚怎么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前面的南向晚听到。  李帅轻嗤一声,不怀好意地笑道:“那还用问,肯定是那个来了!”  “那个是哪个?”张超故意挑高声调,完全是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林骁然在这时插话,抱怨两人见识短浅,就知道“这个那个”的,“什么呀,她昨天下楼时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台阶上了,啧啧,疼得嗷嗷叫。”  南向晚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过身,扬起下颌,面无表情地对林骁然说:“林骁然,张超哪里得罪你了?你干吗把他的检讨书撕掉?”  “啊?”张超瞪大眼睛,质问林骁然,“你撕了我的检讨书?”  林骁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急急忙忙对张超说:“你别听她瞎说,我早给你粘好了。”  张超不依不饶,“这么说你真撕了我的检讨书?我招你惹你了?”  林骁然暗暗瞪了南向晚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也是不小心,回头再给你解释。”  南向晚得意地轻笑一下,不甘示弱地回瞪了林骁然一眼。  课间操结束后,南向晚随着汹涌的人群往教学楼走,她的臀部很痛,可是现在的她正在盘算着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到了四楼,她并没有和同学们一起回教室,而是咬了咬牙,忍着疼痛继续往楼上爬。  第三中学的火箭班拥有全校最好的环境。教室在六楼一隅,既没有其他班级干扰,也没有临街的吵闹,还远离了厕所的臭味。教室里有最好的桌椅,最先进的电教设备,最重要的是有其他班级没有的空调。除此以外,火箭班从上到下都拥有至高无上的特权,他们可以不打扫卫生区,不上课间操,要求食堂延长供应时间,只要火箭班的师生想,上至校长下至普通班学生都要积极配合。  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这是火箭班,是第三中学的希望。就算有人不满,别人也会说,你考进去不就行了。  火箭班,一个既对所有人敞开大门,又不对所有人敞开大门的地方。  在纪律班待了一段时间后,南向晚意识到考回火箭班还是存在一定困难的,这个困难主要体现在任课老师上。  从前的南向晚从不觉得老师能在学习中起到多大的作用,她只会觉得学习是自己的事情,只要自己努力,一定会取得绝佳的成绩。她觉得“感谢老师”是一句十分虚伪的客套话,如果老师真的这么重要,怎么不见所有人都考上光华大学。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火箭班拥有最好的师资,火箭班的任课老师不是省级优秀教师,就是学科带头人,当年的同学里,有人出去补课,补课老师一听说他是某某的学生,直接说你不用来了,我不可能再给你提高什么。  火箭班的师资由此可见。  当年的南向晚听说这件事后,不过是一笑置之。作为学生,南向晚很难对老师的教学质量做出正确评价,因为没有机会对同科老师进行精确的比较。  现在,机会来了。  当同样的内容分别由火箭班老师和纪律班老师讲授后,南向晚终于意识到老师也是分好坏的。  当然,老师之间也不能完全用“好”、“坏”来区分,只是这个适合自己,那个不太适合而已。不过南向晚遇到的这个老师,真的可以用“差”来形容。  他就是纪律班的物理老师,差得一目了然,差得无可争议。  南向晚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靠关系进来的。  物理老师讲卷子时特别简洁,要不说这个太简单,根本不值得讲,要不说这个太难,高考不会考,考了你们也不会做,做了也不一定对,所以,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本就不属于你的题目上?他似乎是有感而发,放下卷子,开始讲人生的大道理,诸如做人应该懂得取舍,生活就要懂得放弃,然后开始引用实例,诸如去年有个学生怎样怎样,前年有个学生怎样怎样,大前年有个学生怎样怎样……  终于,他开始讲题了,读了一遍题目后,说:“不选a,因为a是错的,不选b,因为b不对,不选d,因为d不是正确答案,这道题应该选c,因为c是对的。哦,不好意思,我看错了,正确答案是b,因为参考答案给的是b,所以选b。”  本以为讲卷子已经够荒诞了,谁知道奇葩的还在后面。  物理老师的课,从来都是照着ppt念,要是好好念也就忍了,关键是他自始至终低着头,和念经一样,有时候还会念错。有一次,他遇到一个稍长一点的句子,几次都没有念对,他不得不叹了口气,说:“哎,你们自己看吧。”  他大概发觉让学生自己看也不是办法,又想到一个主意,“我叫一个人来念吧。”  最夸张的是,如果有人问他问题,他会让对方把题目读两遍,然后问他,懂了吗?如果对方说没懂,他会微笑着说,“那就再读两遍。”奇怪的是,不管多么愚笨的学生,只要再读两遍就一定会明白其中的奥义。  因为他们真的不想再读了。  不只是南向晚,就连林骁然这个学渣也发现了端倪,直言不讳地说物理老师太水了。  南向晚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很快,她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虽然她不能把眼前的物理老师请走,但是她可以把别的物理老师请过来。  南向晚有一个3,是专门用来英语的,现在,她决定用它来学物理,虽然这听上去十分滑稽。  快到六楼的时候,南向晚不自觉地放满了脚步,倒不是因为臀部的疼痛,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火箭班和火箭班的同学。她将手握成拳插在上衣口袋里,里面是快要被捏碎的3。3是金属壳的,平日里冰冰凉凉,现在却像她的脸颊一样变得火热,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就此放弃,马上离开。  不行,没有什么比考上光华大学更重要。面子什么的,该扔就扔。  南向晚定了定神,几步走上六楼,在离火箭班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时隔多年,曾经熟悉的一切已经变得分外陌生,现在还没有到上课时间,有人从后面越过她,有人迎面走来,那些青涩的脸孔仿佛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照亮了她曾经的记忆。  “这个人看着眼熟,好像是……我的同桌!”  “这不是那谁?最喜欢的电脑游戏是扫雷。”  “是他,是他,就是他,火箭班的影帝,每次考试都说数学题太难,结果成绩出来全班第一。”  南向晚兴奋地想着,可是每当她的眼睛由暗到亮,猝然闪现出一抹浮光时,对上的总是格外漠然的眼神。  那些人并不知道她是谁。  南向晚咬了咬嘴唇,算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帮忙录下物理课的人。  “同学……”  “同学,能不能……”  “你好,我……”  南向晚连续拦了三个人,一个人没听见,一个听见了没理她,还有一个没等她说完就忙着拒绝。  “什么人!”南向晚恨恨地咒骂一声,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南向晚!”那人走到前面,惊喜地大叫,“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  女生戴着眼镜,留着短发,是她高一时的同班同学,名字叫王翔。她旁边站着一个人,正是亭亭玉立宛若青莲的陈诗韵。她大概并不记得曾经和南向晚见过面,也不怎么想参与到两人的谈话中,视线虽然落在南向晚身上,脸上却淡淡的,一丝笑容也没有。  “你怎么在这儿?”王翔热情地问道,“哦!走错了!哈哈哈……我刚换教室的也不太适应,总是在四楼拐弯,都到教室门口了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是火箭班的,这才急急忙忙跑上六楼,真是丢死人了。”  “不对呀!”王翔神色一变,接着说,“我以前是四楼的,所以容易走到四楼,你一直在四楼也能走错?哦……”她促狭地笑笑,调侃道,“是不是在想数学题,到了四楼都不知道?”她转头向陈诗韵介绍,“这是我们班的‘数学专家’,不管是上学路上还是做课间操,都想着数学题,我们有什么不懂的都问她。”  王翔滔滔不绝地说着,陈诗韵不得不在这时冲着南向晚礼貌地笑笑。她的笑容像她的人一样清淡,好像一根刺,毫不意外地扎进南向晚的心里,带给她难以言喻的刺痛。  仔细想来,陈诗韵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因为和南向晚并不熟识而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又鉴于密友的牵线表现出适当的热情,她就像传说中高高在上的贵族,优雅自持,富有教养。南向晚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南向晚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实情,“我是来找人的。”  “找我吗?”王翔歪着头,娇俏地问。  找她吗?南向晚在心里问自己。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趁这个机会说了?反正也不一定能找到其他人。  她这样想着,却没有马上说出来,心中百转千回,涌现出无数个念头。也不知道说了以后,她们会怎么想,会不会嘲笑她不自量力,会不会婉言拒绝,会不会答应录音但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这是一件会麻烦到别人的事情。  最难过的是,竟然有陈诗韵在场。  “你怎么不说话?”王翔笑着追问,一旁的陈诗韵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向南向晚投去询问的目光。  正在这时,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她是来找我的!”
  第8章 找人录下物理课02
  听到声音,大家立刻回头,昏暗的走廊里,刘羽白缓步而来。  第三中学的秋冬校服很有特色,虽然和其他学校一样选了运动服的样式,颜色却用了纯黑,领边拉链点缀着一抹暗红,即便不怎么修身,也衬得人纤细挺拔。刘羽白喜欢在校服里面穿一件白色衬衣,更是为他清俊的模样平添了几分斯文儒雅的味道。  他手上拿着一张卷子,像是刚从办公室回来,对上南向晚疑惑的目光,不疾不徐地朝她点了一下头。  “你、你们认识?”王翔惊诧地大喊。  刘羽白没有理她,而是对南向晚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说完,又对她点了一下头,不过这一次,刘羽白的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似乎是朝她笑了笑。  刘羽白离开后,王翔缠着南向晚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你和他很熟吗?你找他有什么事?”  高二分班考试时,全班五十余人中,她是唯一一个进入火箭班的女生。纵使她的成绩在火箭班垫底,却也把其他人远远地甩下了。她以为身在纪律班的南向晚能和火箭班搭上关系的只有自己一人,没想到她会认识别人,还是高不可攀的刘羽白。  “嗯……”南向晚借着拨弄头发的动作掩饰着自己的心虚,一个鼻音过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兴致勃勃的王翔好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她的脸一下子冷下来,显然是对南向晚的反应不怎么满意,以为她防备自己,故意不想多说。  “好啦好啦,不愿意说就算了,我可不是那种八卦的人。”王翔说完,不屑地撇了撇嘴,眼光却停留在南向晚的脸上,一分一分地打量着,好像是想从她的脸上挖出什么内幕。  不过一瞬,她的眼睛猝然放大,嘴也张成“o”型,就连一向波澜不惊的陈诗韵也愣了一下。  刘羽白回来了,他拿着一本精装书,从封面看似乎是一部热门电影的原著小说。这部电影虽然在国内上映了,小说还没有被引进,所以在他手上的是一本英文原版书,那是他当外交官的爸爸从国外寄给他的。  刘羽白对南向晚说:“给你,看完了给我讲讲。”  “啊?”南向晚一头雾水,不过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还是顺势接了过来。  陈诗韵英文不错,对英文原版书也很有兴趣,不过她从没有向刘羽白开口借过,因为凡是向刘羽白开口的人,都被他拒绝了。刘羽白不仅不把书借给别人,甚至连碰都不让别人碰一下,她实在没必要自讨没趣。  让陈诗韵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刘羽白不只把书拿了出来,还是最新的、他自己都没有读完的一本。  陈诗韵不得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生,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一个陌生人。“她看得懂吗?”陈诗韵在心里问。  与此同时,一旁的王翔已经将同样的问题问出口,“你看得懂吗?”不过一瞬,她又笑着补充,“我可看不懂。”她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扬了扬下巴,丝毫没有表现出此刻应有的羞愧与自卑。  南向晚知道,王翔的英语不错,不然也不会和陈诗韵玩儿在一起,王翔这么说只是为了借机打压她。当然,王翔自己可以说自己“看不懂”,要是南向晚这么说,她一定会跳起来咬自己。  跳就跳,咬就咬,她南向晚什么时候怕过。  南向晚不卑不亢地回望着她,“所以……”她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刘羽白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刘羽白在这时转向王翔,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看不看得懂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是借给你的。”他故意忽略了王翔的表情,转而对南向晚说:“快回去吧,马上就要上课了。”  “哦。”南向晚答应一声,抱着书走了。  一直目送南向晚下了楼梯消失不见,刘羽白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朝火箭班教室走去。  望着刘羽白高挑挺拔的背影,王翔依旧愤愤不平,“我才不信她看得懂,你没和她同班过不知道,我对她可是知根知底,英语差得要死,不然说不定还有希望冲一冲火箭班。”  王翔抓住机会把南向晚在英语课上闹得笑话讲了又讲,陈诗韵似乎并不怎么想听,她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我觉得他们根本不认识。”她会这样认为,倒不是因为刘羽白,事实上,刘羽白的表现毫无破绽,只是那个女生的反应太过奇怪,让她不得不这样想。  王翔眼光一亮,抚掌大叫,“有可能!我就说嘛,她怎么可能认识刘羽白,不对,是刘羽白怎么可能认识她!装得倒挺像,差点儿被他们骗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装的,还把从不让人碰的书给了她,真是有病!”  王翔说完,鄙夷地哼了一声,陈诗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事情没有办成,还莫名其妙地被人挖苦了一顿,南向晚的心情有些低落,她为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有让步伐太过难看。约莫已经走出众人的视线,南向晚立刻像死狗一样趴在栏杆上抽气。  “嘶……真是太、太疼了……”  不过一瞬,她又像触电般直起身子。原来刚才趴下的时候,英文书不小心碰到了楼梯栏杆,栏杆上有一些灰尘,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书弄脏。  南向晚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拭着书的封底,又转过来擦拭封面。袖子拂过的地方,是小说男主角的肖像,他像刘羽白一样,有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南向晚不由得叹息一声,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她到了纪律班,功课也一团糟,父母吵个不停,却还要勉强生活在一起。唯独有一件事没有变——刘羽白还是那么好。  突然间,喇叭里传来《茉莉花》的曲调,是上课铃响了。南向晚抱起书,急急忙忙朝四楼跑去。她因为身上有伤,到四楼后一下子没刹住,结结实实撞在一个人身上。  南向晚的第一反应是查看怀里的书,确定书没有事后,才去看被她撞到的人。只是一眼,南向晚便在心里哀嚎一声,一张脸像吞了苦瓜一样,憋不住想哭。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准备给纪律班上课的生物老师。  “对不起、对不起。”南向晚连连道歉。  生物老师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南向晚心情不好,回到座位时也冷着脸,明明是一副“请勿靠近”的样子,林骁然却视而不见,偏偏要凑上来。  “你怎么才回来?”林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南向晚更应该进火箭班的人了。她就好像一台被预设了程序的机器,脑子里只有学习这一件事。她可以不发呆,不喝水,不上厕所,不聊天,不睡觉,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看书做题。  所以,当他偶然回头发现南向晚并不在座位上的时候,林骁然还有些不习惯。她去哪儿了?和谁在一起?做了些什么?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吧,竟然能让她放下习题,离开座位。纵使心中有千般疑问,真正脱口而出的只有几个字,“你去哪儿了?”  南向晚没有理他,她正低着头在书包里找书。  林骁然也没有追问,而是把手伸向南向晚刚刚放下的英文书上。  “别动!”南向晚低喝一声,眼疾手快把英文书抽了回来。她拿到书后,还不忘仔细检查一下,确定没有问题,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她和刘羽白做过同学,深知他的脾气秉性,知道这些书对他来说很重要,今天会拿给她也只是权宜之计,千万不能把书弄坏了。  林骁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紧张一个小东西,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一本英文原版书。他尴尬地收回手,神情依旧倨傲,“哪儿来的?”  “你管得着吗?”南向晚把书收好,上身挺直,脖子却朝着过道的方向歪了歪,以便看清楚黑板上写了什么。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回家,陈诗韵呢?”南向晚回家时,偶尔能遇到走在人行道的林骁然,他双手插兜,带着耳机,书包上的松鼠玩偶还在,陈诗韵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骁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不屑地笑了笑,“你知道她的名字?”  “咳咳……”南向晚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说:“火箭班的学霸嘛,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南向晚可不愿意承认陈诗韵是学霸,算了,反正自己也在火箭班待过,就当是说自己吧。  林骁然唇角的笑意渐渐加深,仿佛挑衅一般问:“哦?你还知道谁?”  原本放在黑板上的视线转了半圈落在林骁然身上,南向晚暗暗瞪了他一眼,在心里暗骂,他这是什么态度,好像不相信她能认识火箭班的人?不客气地说,火箭班的每一个人她都认识,只是懒得和他说。  南向晚又将目光落在黑板上,敷衍道:“其他的不知道了。”  “呵……”林骁然又是一声轻蔑的笑,差点儿没把南向晚气死。  算了,不和他一般见识,等自己重回火箭班的那天,自然会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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