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吻 (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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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忙地付了车钱,徐瑾泉下了计程车后快步走进饭店。
  今天天气特别冷,即使披了件黑色长大衣、围上围巾,他仍能感受到些许寒意。本想让徐清雨送自己一程,偏偏他系上有活动,因此作罢。正打算出门搭捷运,没想到公司此时来了一通电话,说是有编排上的问题要他过去解决。回趟公司再来这里,已是预定时间一个小时以后。
  向大厅的服务人员确认过后,徐瑾泉进了电梯按下楼层的电梯钮,看着那数着楼层的显示萤幕,他的一颗心也随着那渐渐增加的数字跳动得愈趋剧烈。他看过那出席名单了。看了不下几十次。每次都害怕那名单上的名字是不是自己太过期待而產生的幻觉,所以一再地确认。搓搓手,刚才分明还冻得发麻,现在却被汗浸得湿滑。紧张、恐惧、兴奋、感动。种种情绪在他心里不断飞舞,混乱得让他快喘不过气。
  紧张。若看见了他该说些什么?
  恐惧。他不想看见那双眼睛用陌生的视线看着他。
  兴奋。就快了,不再是停留在当年的那张照片,而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和自己一样走到了现在的面容。
  感动。过了十几年,他终于能再次见到,那默默佔据了他心中一大半位置,却狠心一走了之的人。
  他该用什么表情跟他打招呼?该用怎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又该用什么挑起两人之间的话题?于敬又会怎样回应他?会不会生疏的沉默?会不会冷漠地说着无伤大雅的话?还是会温柔地笑着听他说?
  徐瑾泉突然好想哭。
  原来岁月可以这么伤。伤得他都忘了当初是如何和于敬相处的。一切都变得好陌生,陌生得让他害怕,怕到他必须用理智克制自己不去按下向下的电梯钮。若是时间也能像电梯一样该有多好。如此,他只需按一个钮,就能回到当初两人无所不谈的时光。
  清亮地响了一声,电梯门旋即向两侧打开。徐瑾泉抬起头,正想走出电梯,却在见到门前不远处一个身穿全黑西装的身影时停住了脚步。
  是于敬。
  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出现在眼前,徐瑾泉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方才还存在于脑海中的一切疑惑与惧怕此时都烟消云散。到底刚才还在考虑什么现在都不再重要。见到了于敬他才明白,所有思考、度量、权衡、猜疑、预想在于敬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剎那都变得毫无用处,就像他现在这般,失去了所有能力,无法动弹。
  他现在才真正明白。
  明明只是几层楼的距离,他却花了十几年才到达这里。
  于敬看着窗外,满天的乌云映在眼里,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先生,到囉。」也不晓得发了多久的呆,直到司机这样对他说道,于敬才回过神。他付了钱,一下车便看见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身影朝着同样的目的地走去,本来想进了饭店再打招呼,却没想到那两人也看到了自己,朝他用力地挥着手。
  「于敬!于敬!」那短发女子扯开嗓门叫着他的名字,于敬一眼就认出她是梁晓月,身旁站着的男人便是许良昇。只见她穿了件米白色大衣,里头是件酒红色的洋装,许久不见倒是成熟不少。踩着高跟,梁晓月拉着许良昇走到他面前,也不顾老公就在旁边,一伸手就把他揽入怀中。「好久不见!想死我了!」有些尷尬,于敬先是看了看许良昇的脸色,见他也是同样的开心,才把手放在了梁晓月的背上。
  「好久不见。」
  放开于敬,梁晓月开心的表情没保持多久便被怒气取而代之。「你这傢伙怎么一去美国就去这么久!还都不主动跟我们联络!」说着一个粉拳便往于敬身上招呼。「也不知道我们多担心、多想你!薄情的傢伙!」明明字里行间都是怨懟,梁晓月的眼中却不自主地泛了泪花。
  在于敬记忆中,梁晓月可不是这么感性的人。若不是年纪真大了,便是自己真如她所说地般薄情吧,于敬想。「抱歉…」见梁晓月如此难过,于敬说道,正想再多安慰她,一旁的许良昇伸出手拍了拍他肩膀。「不要紧,这不是又见到了吗?先进去再聊吧。」都快忘了自己是身处在饭店门口的大街上,于敬和梁晓月相视后訕訕一笑,三人便进了饭店。
  他们是第一个到的。负责同学会的梁晓月早在前几天便打理好一切,今日来看没什么问题,似乎放松了不少。许良昇和于敬在梁晓月向饭店人员交代事情的时候便站在一旁,聊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于敬虽然知道自己错过了很多事情,但在听许良昇说着他与梁晓月交往到结婚的过程后,却惊觉原来自己错过了这么多。许良昇和梁晓月在同时考上某所南部大学的建筑系后便越来越熟,之后日久生情便开始交往,这两年才结的婚。他还记得那时收到两人结婚的消息时有多么震惊。印象中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竟然在这十几年间变得如此亲密,实在是件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消化的事情。
  没过多久,其他人便陆陆续续地出现,跟他们每个人寒暄了一下,于敬便拿着酒杯坐到会场少数存在的沙发上。整个同学会是採用一种鸡尾酒晚会的形式,每个出席者都必须着正式服装,大概也只有这个班才举办得了这样的聚会。他理理深灰色的领带,突地觉得有些不自在。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已然陌生,有些人他甚至连名字都喊不出来,看着在人群中有说有笑的许氏夫妇,于敬对今天自己为何身处于此有些惘然。
  是为了见徐瑾泉吗?他自己也不清楚。想见还是不想见,他心里是连个底都没有的。这几天,他不是没有为这次的再会而烦恼过,更甚者,他连觉都睡不好。千头万绪在脑中不断盘旋,又怎睡得着?
  但烦恼又有何用。
  当年的他并非没有得到答案。即使再如何残酷无情,也是一个了断。如今再见面,只不过又回到他原本该有的位置。他只怨当时的自己太过天真,贪妄着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想通了。
  无论今日见到彼此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也不过就是两条终会擦身而过的道路。如此而已。
  晃晃酒杯,多亏昨天和杨绍宇小酌了一番,昨晚是他这一个礼拜觉睡得最好的一次,他想。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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