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包装13(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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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音是知道我的。现在回忆一下,这一点确凿无疑。她在暗处,我在明处。她对待我是满有把握是暗处知情人的那种神态举止。我的恐惧就来自于我本能地觉察到她知道我冲我而来,而我却不知道她是谁。
  我三步并两步跑上楼。将丈夫拉到一边。一口气把方才在副食商店触发了灵感激动地告诉了他。
  我丈夫甩了一把脸上的汗,沮丧地说:辛苦了这么多天,原来你还在胡思乱想?
  他猛摇我的肩:亏你敢想!你那肖老师人家夫妻双双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家里到处是书,十几年前就每周喝肉汤,那孩子三岁就会唱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还有扎蝴蝶结的八条小辫子——这可都是你亲口讲我听的。
  对,我说。我眯起眼睛穿过时空看到了扁扁硬硬的八条小辫子。在斑斓璀璨的晚霞中,支楞支楞地晃呀晃。
  我说:就是,我可真敢想。我都有点厌恶自己了。多大一点儿事,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算了,算我没说,喝酒去。
  过了一会儿,丈夫主动来到了厨房。
  丈夫说:明天,我陪你去看望一下肖老师夫妇好吗?
  我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我说:你对我有时候真的很不错。
  他说:比如——
  我说:此时此刻。我接着说:如果你还想宴请你个人的一批朋友,我很乐意继续买菜下厨。
  第二天傍晚,我们稍事修饰,提了两只大西瓜,去拜望我从前的老师。其实他们家就在我们家前边两栋。
  我们发现门框上有按钮,就按了门铃。在室内兀然响起的“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声中,景护士长开了门。她穿着大花布短裤和老式女汗衫撩开纱门上的布帘,同时间:哪一位?
  我说:是我,景护士长。
  噢!景护士长惊喜交加,扭头叫道:老肖老肖!
  肖老师应声过来,一看见我们就捂住了胸脯,他打着赤膊,穿一条短裤。
  太不像话了!肖老师说:我们太不像话了!你们稍等片刻。
  我们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武汉的夏天嘛,暑天无君子,大家都一样。
  尽管我们如此说,他们还是掩上了门。片刻之后,门大开,肖老师景护士长衣冠齐整地在门口迎接我们。肖老师是长裤子和带折叠痕迹的绸衬衣,景护士长是漂亮新潮又不失庄重的连衣裙。夫妇俩虽然仍穿拖鞋,但都穿上了袜子。
  在握手,你好他好的热烈气氛中我们被让在客厅的圆桌两旁坐下。顷刻间桌上堆满了切开的西瓜,冰冻的汽水,冰冻绿豆汤和香烟、烟灰缸。十几年过去,看来肖老师的家庭与时代一起在进步。住房条件从原来的一问房进步到两室一厅,客厅铺着拼木地板,打了蜡,黄澄澄光可鉴人。一台双开门大冰箱一尘不染,装饰着桃花台布。大彩电正在演播某部港台武打片,红红绿绿闪闪烁烁,只是声音被肖老师限制了。
  吃吃吃!景护士长说。她又反复自言自语:真是大叫人高兴了。
  肖老师说:可不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住的虽不远,但从时间来说,是太远太远了!
  我问:肖景呢?
  他们答:上夜班去了。
  肖景十九岁了,初中毕业后上了护士训练班,现在在医院当护士,肖老师谈女儿谈得和天下的父亲一模一样慈祥和自得。
  我和丈夫对望一眼。我觉得我的心像一只天平,一头沉甸甸实实在在地放了下来。哦,肖景不是巴音,另一头同时又悬了上去:谁是巴音?
  景护士长说:那天你们怎么没来?我热了肉汤饭菜,你们却一直不来。我让肖景去叫你们,你们猜出了什么问题?肖老师想不起你们的门牌号码了。
  我说:同样,我们下了楼,我就是说不清你们住哪一栋了。
  肖老师理直气壮了:看看,她们娘俩还使劲埋怨我,说我人老了。其实人类有个共同的特点:在短期内容易忘记最重要的事,是不是你又在某种特定条件下突然记忆复苏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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