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装山河_分卷阅读_72(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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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被叫去开会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会。”沈飘萍道,说着拍了拍男孩的小屁股,“在家是怎么教你的?”
  男孩不大好意思,把脸埋在莫青荷的颈窝里,扭股糖似的乱动,好一会儿才转过脸,眨巴着一双清亮亮的黑眼睛,字正腔圆的吐出一串洋文。莫青荷满脸疑惑的啊了一声,沈飘萍就乐,摸了摸男孩的脑袋,道:“我教忆儿学法文呢,他说欢迎叔叔回来。”
  莫青荷赞叹了几句,然后招待母子二人进屋,拎起桌上的提壶,涮了涮搪瓷缸,倒了大半杯热水递给沈飘萍,沈飘萍捧着杯子,把这间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农舍打量了一个遍,待看到里屋门上挂着的红布帘,神色就有些复杂了。
  她坐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收敛了笑容,低声问道:“你真打算结婚?”
  “前线还打着仗,组织能专程为了这事把我找回来,肯定错不了。”莫青荷轻轻嗳了一声,捏了捏阿忆白生生的小脸,抬头笑道:“你跟原野孩子都生俩了,眼看着第三个也快落地,怎么就许你们伉俪情深,不许我解决个人问题啊?”
  他说着,朝门外大声喊了句警卫员,一名背着枪的小兵立刻冲进来,立定敬了个军礼,莫青荷吩咐他买些青菜花生做饭招待客人,再买半斤白酒,然后乐呵呵的看了一眼手表,又瞥了眼窗外,对沈飘萍道:“人家姑娘一会儿就过来了,听说也是你们译电处的女同志,姓王,等原哥开完会,你叫上他,咱们一起吃顿饭,顺便也帮我参谋参谋。”
  沈飘萍看他一副真诚坦率的样子,并没有伪装的成分,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译电处是绝密部门,小王人长得漂亮,受过良好的教育,脾气也和顺,配得上你。”
  “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她欲言又止,从莫青荷身边唤过阿忆,掏出一块玻璃纸包着的冰糖,塞进他手里,说了句自己出去玩。阿忆从小就最喜欢这个说话轻声细语的叔叔,扯着他的衣角还没有亲热够,只好接过糖块,不情愿的走了。
  西北的太阳偏于毒辣,无遮无拦的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射出一块方正的阳光,屋子边边角角的地方就显得格外晦暗,墙壁用黄泥裱糊,靠床的位置裂了一条大缝,用手一抠,直往下掉土渣。沈飘萍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没等她开口,莫青荷率先笑道:“条件是差了点,不过比在深山老林睡坟圈子好多啦,还得谢谢咱们老乡。”
  他指了指床头的一大片墙壁,比划道:“要是人家姑娘同意嫁给我,就在这贴个大红喜字,窗户也贴上窗花,白纸红字,看着又喜庆又敞亮。”
  沈飘萍性格爽直,她从莫青荷那双沉沉的黑眼睛里看不出别的情绪,终于失去了打哑谜的耐心,走到他身边,忽然伸出手,从他的领口拽出一截褪了色的红绳,莫青荷反应得快,推开她的手,隔衣紧紧攥着那枚被体温暖热了的戒指,很倔强的低着头。
  沈飘萍扯得用力,他攥得就更紧,两人一动不动的僵持,窗外隐约传来战士的军歌和操练声,一派欣欣向荣之气,莫青荷拗不过她,略微摇了摇头,目光里带了些祈求的神色,低低道:“姐,别再提他了。”
  沈飘萍不忍心,松开了手,在他身边坐下:“再等一等吧。”
  莫青荷有些怔忡,道:“前些年他回了信,说再不要我了……”
  “我不相信三哥会说这种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说没说过又有什么关系。”莫青荷转脸望着窗外,视线漫无目的的延伸出去,发了一会儿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镇定自若的样子,拎着水壶,往沈飘萍的搪瓷杯里添了一点水,笑道:“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不说了。我是真想成个家,每天除了枪林弹雨,还能有口热饭吃,前几年仗打得艰苦,没这条件,现在好了些,好不容易组织肯出面帮我解决问题,等人家姑娘来了,你可别把事给搅黄了。”
  他叹了口气,神情露出几分老兵的沧桑,沈飘萍听他说得诚恳,就不再劝了,又坐了一会儿,朝他的衣领一努嘴:“等结了婚,把那个摘了吧,不要辜负了新人。”
  莫青荷笑了笑:“我想好了,交给组织,能换几条好枪。”
  中午莫青荷在家里请客,原野也到了,还特意带了一瓶老乡自家酿的高粱酒,西北的汉子一向爽快,人还没到齐,他已经拉着莫青荷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了,谈起最近的几次战斗和前段时间艰苦卓绝的后方反扫荡,两人越说声音越高,聊得眉飞色舞。炊事班送上三四样素菜,摆出了一桌简朴的宴席,战时一切物资匮乏,连一套像样的餐具都凑不全,盛汤的就是用来喝水的大搪瓷缸,白菜豆腐炖成糊糊涂涂一大碗,但对于根据地饥一顿饱一顿的人来说,已经是最体面的待客之道了。
  几盘炒菜端上餐桌,那位姓王的女同志跟充当介绍人的译电处处长一起来了,是个皮肤白净的年轻姑娘,跟延安大多数女党员一样,剪了清爽的学生头,在门口跟莫青荷打了个照面就红了脸,吃饭时一直默默无语,别人问一句,她就老实地答一句,声音小而悦耳,倒让莫青荷有些担心,平时跟战士们粗言粗语的习惯了,可千不能怠慢了读过书的女同志。
  莫青荷很喜欢她的恬静,介绍人给两人各舀了一大勺豆腐汤,搭讪道:“小王平时话可不不这么少,工作认真,思想进步,人也机灵,我很看重她的。”
  莫青荷一边傻笑一边点头,介绍人瞪他一眼,小声数落道:“你愣着干什么,给人家讲讲你们打游击战的事。”说着拍着他的肩膀嗨嗨直笑,道:“莫团长也忒木讷,看见漂亮姑娘,连话都不会说啦!”
  原野和沈飘萍都不大赞成这桩婚姻,一个抱着大儿子小虎,另一个抱着阿忆,认认真真的给孩子喂饭。
  饭吃到一半,当姑娘问起他唱过戏这一茬,莫青荷就觉得要坏事,不想介绍人比他还紧张,一个劲的解释都是封建旧习俗害人,莫青荷见他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迫劲,刚打算亲自说两句,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得木门直往下掉灰,莫青荷去开门,只听咣当一声响,木门被人急吼吼的推开了,小警卫员冒冒失失地冲进来,一个立定,冲屋里的人大声喊道:“报告团长,上级传来指示,让莫团长和沈同志立刻到监听处集合!”
  屋里其乐融融的气氛登时散了,大家转过脸,都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警卫员。
  战争期间,这样的紧急集合已经司空见惯,军令大如山,莫青荷几乎想也不想,放下饭碗就往外冲,沈飘萍将阿忆塞给原野,紧跟着奔了出去,她怀着身孕,原野急得大叫:“我的姑奶奶,你慢着点!”
  小警卫员送两人出门,饭局顿时少了主角,只剩原野一手抱着一名小男孩、介绍人和那小姑娘面面相觑。
  监听处和译电处都属军事禁区,自从莫青荷拒绝从事情报工作,已经许久没有被获准进入了,此时一路小跑穿过黄沙滚滚的隔离带和重重哨岗,拐进一间宽敞的窑洞。
  刚一进门,两人就感受到了屋里弥漫的紧张情绪,一堆堆无线电收发设备的指示灯交替闪烁,滴滴答答的发报声此起彼伏,同志们纷纷离了座位,把中间一张宽大的木板桌团团围了起来,桌前的椅子上,一名战士戴着耳机,用极慢的速度调整机器频率,身旁的女同志握着纸和笔,已经涂涂改改的写了一大串长短不一的电码。
  老谢和几位首长讨论的火热,一手撑着桌面,听见莫青荷喊报告,回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急道:“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截获了一段国军高层指挥部的密电,说一支准备支援桂柳战场的国军精锐部队被日军第十师团困在了晋南,已经对峙近七天了,日军这次来势汹汹,如果把这支国军一口吞掉,可够老蒋喝一壶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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