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装山河_分卷阅读_100(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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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快点,你们快点……”他不知道该发布什么命令,四下环顾,身边也没有能服从他命令的人,他的二十年军旅生涯中头一次失去主动权,沈培楠老大的块头,僵硬的箍着怀里的孩子,昂贵的毛呢西装被蹬出几个泥脚印,窘得几乎要流汗。
  莫青荷原本还着急,突然就被沈培楠的窘态逗笑了,他哄两句,摇着手笑一阵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捂着肚子。
  沈培楠托着阿忆的小屁股,表情近乎扭曲,瞪着莫青荷:“妈的,想想办法!”
  莫青荷举着一只半融化的冰激凌,竭力忍住笑容,正视这场人间悲剧:“阿忆,咱们回家,马上就回家,不哭了啊。”
  他随手朝远处一指:“你瞧,妈妈来了。”
  沈飘萍当然不会出现,他手指着的方向却突然想起一声尖锐哨响,人群朝两边分开,一位身穿黑制服的巡警含着哨子,鼓着腮帮子朝他俩使劲地吹:“嘟——嘟——”
  莫青荷脸色一变:“坏了。”
  受到哨声的招引,四五名穿同样制服的巡警从不同方位朝他俩走来,吹哨的那位面露疑窦,他从沈培楠和莫青荷的装扮嗅出了殷实的味道,不大敢冒犯,试探着说了一串上海方言。
  莫青荷疑惑的望着沈培楠,沈培楠是杭州人,勉强听懂大半,正把词语连接起来理解意思,巡警失去了耐心,换了官话:“外地人?”
  “你们谁是孩子的父亲?”
  “都不是?那母亲呢?”
  “什么,你是舅舅,那他是谁?你们带孩子来上海干什么?”
  “闭嘴,让他自己说!我倒要听听看,他到底认不认识你这个舅舅!”
  他俩一个是共产党,一个是国民党,正是从战场退出的一对恋人,打算带亲戚的儿子离奔赴美国,这个故事太过离奇,遮遮掩掩的越是解释越显得可疑。
  人群往后退出一个圈子把他们围在中间,巡警的态度更不客气,一句接着一句把他俩硬是说成了人贩子,纠缠了十多分钟,沈培楠终于彻底失去耐心。骂了句粗话,手往后腰一摸,利落地掏出了一支勃朗宁手枪,径直指着巡警的眉心!
  枪身的烤蓝闪着寒光,喧闹声好像被突然关停,人群沉默数秒,猛然爆发出一阵尖叫,乱哄哄的朝四处逃窜,汽车鸣笛,自行车咣当倒地,远处的巡警们吹着哨子赶来支援,场面一片混乱,情景堪比青洪帮火并。
  莫青荷紧紧抓着阿忆的小手,彻底傻了眼。
  下午三点钟,霞飞路依旧车水马龙,莫青荷牵着阿忆,跟沈培楠一同走出巡警局,巡警局的刘局长满脸谄媚的笑容,一个劲儿的重复“误会误会”,点头哈腰的一直把他们送出几百米。
  街道的秩序已经恢复正常,衣着华美的先生小姐挽着手臂,装腔作势的走过街头,歪戴帽子的少年将方格衬衫掖进裤腰,鱼儿般灵巧的在人群中穿行,高声叫着:“报纸,香烟,自来火!”
  雇来的汽车就停在路边,是一辆镶着金边儿的老爷车,司机坐在路旁,吧唧吧唧的抽旱烟。
  经过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审讯,逛街的兴致早已一扫而空,莫青荷仔细为阿忆整理衣服,侧脸烘着下午的阳光,轻而长的叹了一口气。
  沈培楠站在他旁边:“怎么了?”
  莫青荷摇了摇头:“上车吧,回旅馆歇一歇。”
  他转身要走,沈培楠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有话直说,这样我看着憋屈。”
  莫青荷把阿忆安置在汽车后座,又关上了车门,倚靠着车身,低头想了一会儿,轻轻道:“你真的愿意走?”
  “我想……”他顿了顿,余光瞥着远处一栋西式楼房的尖顶,“沈哥,你在部队才能自在,如果真的走了,从今往后,咱们只能当普通百姓,没有特权,没有人前呼后拥,今天的事也许还会发生,那时我担心你会后悔现在的决定。”
  沈培楠难得有兴致带家人出游,先被巡警冒犯,在巡警局又被盘问半天,余怒尚未消退,他以为莫青荷情绪低落是埋怨自己的安排出了纰漏,心里更不痛快。听他说完,怒火登时烟消云散,低头点了一根香烟,笑道:“打小鬼子乃人生第一大乐事,能搂着宝贝儿睡觉排在第二,再给个集团军司令都不换。”
  他明白跟莫青荷硬碰硬讨不着好,想哄他高兴,格外拣好听的说。不料莫青荷立刻来了精神,伸手夺过他的烟,放在唇边吸了一口,嘿嘿笑道:“你说的,我记住了,我就怕你以后反悔了赖在别人身上。”
  沈培楠的下半句话被生生地噎了回去。
  莫青荷吸完一支烟卷,将羊毛围巾往脖颈绕了两圈,在背后打了个结,眯着眼睛打量路上的行人,大上海的衣香鬓影让人有一种奇特的错觉,仿佛战争从未真正发生,一切都只是后台小憩的一场梦。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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