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漫长的那一夜(第1、2季)_分卷阅读_78(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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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游泳。五岁开始就学会了,小学时甚至进过少年体校的游泳队,后来因为身体不够强壮而被刷掉。但这不影响他每年夏天去游泳池,偶尔还会下水野泳,潜水好几分钟不成问题。
  可是,眼前这片黑漆漆的大海,俨然一口巨大的蒸锅,冰冷而沸腾,蚀骨销魂,任何人或生物都无法幸免。
  泡在海水里的脚踝,仿佛正在被灼烧熔化,伴有焦煳的味道。他摘下耳机,脱了外衣,只剩一条短裤,却再不敢往前走一步。这就是记忆,不可更改的时间轴上的串珠,每一粒都闪闪发光,哪怕暂时被锁入抽屉,它们也仍在黑暗中闪烁,不时蹦出来刺瞎你的双眼。
  对啊,他依然记得,十八岁,黑夜的海岛,他眼睁睁看着小枝下海游泳,自己却因为胆怯,不敢跟在后面下水。小枝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她的尸体在海滩上被发现,已被锋利的暗礁割得支离破碎,苍白,泡得浮肿,只剩下一张脸还是完整的,望着天。
  现在还是记忆吗?他看着脚底下的海水,似乎前头有一道透明的墙,横亘于少年与此刻的自己之间。它阻拦着你打破某种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有人叫作时间,有人叫作命运。
  宛如昨日。
  去你妈的昨日!他跳下了大海,十八岁的身体像条光滑的鱼,劈开黑暗冰冷而灼热的咸水。他能感到底下布满礁石,一不留神就会撞上去,有时脚下深不可测,回转着致命的漩涡,有时脚下的暗礁宛如利刃,当你裸身游过其上,顷刻间会给你开膛破肚。
  这不是吗?他感觉自己的双脚裂开了口子,差点还被女人长发般的海藻缠住。但他依旧往前游去,将头探出水面,借助微弱的夜光,寻找小枝的身影。
  不,等一等,双腿又被缠住了,这回不是女人长发般的海藻,而是海藻般的女人长发。
  他转回头来,黑暗的海底,参差暗礁的缝隙,闪过一抹幽灵般的暗光,他看到了她。
  少女,十八岁的少女,海底的黑色少女,她的四肢全是流血的创口,海的颜色变成司汤达的小说。
  他抱住了她,摆动双腿,浮出海面。
  呼……吸……呼……吸……
  离开死神之海,劈开杀人的波浪逃亡,回到悬崖下的乱石滩。
  少女仰天躺着,牙关紧锁,面如绢纸,尚被锁闭在濒死隧道中,回忆十八年来的人生,不晓得有没有游坦之的一席之地。
  还阳。
  她痛苦地呛出几口海水,用流满鲜血的胳膊抱住他。他想,她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这不重要。因为他的气味,已经牢牢地渗透进她的鼻子、、肺叶和心脏,盖上了属于游坦之的印章。
  这是他和她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那一夜。
  5
  左叶摘下“宛如昨日”的设备,看电脑上的时间是二○一五年。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还带着海盐般的苦成味,打摆子般的颤抖。他逃出空无一人的实验室,没想到整个白天已经过去,夜幕席卷着海风扑面而来,才明白古人为何用“白驹过隙”来形容时间过得飞快。
  不过,耳边依旧回响着恰克与飞鸟的歌声。宛如昨日。
  他果不其然地生病了,在医院里输了三天液,陷于各种噩梦的昏睡之中。大部分的梦境,他都在幽暗的海底,在嶙峋暗礁与女人长发般的海藻缝隙,不断拖起一具少女的骷髅……
  医生找不到具体病因,只能以疲劳过度草草了事。左叶想起在国外的科技文献上看到过,如果试图进行时间旅行或者穿越的话,可能会破坏人体内的细胞,引发癌症之类恶性病变,也是人类试图挑战造物主规则所受的惩罚。
  但他不在乎。
  凌晨三点,左叶回到实验室。他给自己注射了一管镇静剂,这是他向医生行贿要来的。
  “宛如昨日”的黑色隧道,自呱呱坠地开始的人生,他刻意跳过十三岁到十八岁,直接进入二十岁。
  那一年,他读大学。当别的男生忙于泡妞和打游戏以及“鉴赏”武藤兰的时候,他成天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连女生的手都没摸过。上一份学年论文关于爱因斯坦,正在做的这份关于荣格。
  他躺在宿舍里,依然满脸青春痘,只是没人再叫他“游坦之”了。手机忽然响起,来电显示却是——小枝。
  早期的摩托罗拉手机,不断重复着“hello moto”。犹豫许久,接起电话,电波那头熟悉的女声响起,“游坦之啊,别忘了今晚去电影院哦!”
  “哪个电影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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